即使直到如今,他仍然認為這場婚姻只是樁權宜之計,但她出乎意料的執著忠誠卻讓他覺得自己確實檢到一塊玉石,雖然他不明白她為何會對他如此一心一意,甚至甘願冒著生命危險照顧他,但她的舉動確實感動了他。
她是個好女孩,他既然開口承諾便會好好照顧她,不是生活上的不虧待,而是一輩子的妥善照顧。
她眨眨眼,感覺心跳又撲通撲通的不受控制了。「紅莓是妾,應、應該由紅莓照顧相公才對啊……」她不明所以,竟傻傻的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讓我照顧不好嗎?」他不由得失笑。
小臉更紅,她迅速點頭卻猛然想起自己的身分,于是又連忙搖頭,但見他難過地張口嘆氣,她又慌張的改為點頭。
她慌亂不知如何是好的反應,終于讓鳳懷韜忍俊不禁偏頭低笑出聲。
她睜大眼,看著他精神抖擻的笑容,不禁有些征愣,卻更是開心。
「相公,您今日精神好多了,也不像昨夜那般咳得厲害了呢。」她沒有多想,立刻說出心里的想法。
他瞬間一愣。「應該是你煮的銀耳百合熱飲有效,我總覺得喉肺溫潤多了。」他面不改色的說出一個理由解釋,說起謊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
她雙眼一亮,信以為真。「那紅莓這就再去替您煮一杯來!」
「先吃粥吧。」他不慌不忙的阻止她。「從昨夜到現在你都還沒用過飯,餐盤上不是還有一碗粥嗎?我們一塊兒吃吧。」他松開大掌,要她端來另一碗三色粥。
「紅莓還不餓,紅莓先伺候您用飯。」她搖了搖頭,凡事總以他優先。
「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辦吧。」他勾唇一笑,驀地露出有點壞壞的邪笑。「我喂你吃一口,自己也吃一口,我們一人一口,把兩碗粥都吃完……」粗糙大掌輕輕撫上她的女敕頰,讓她立刻想起方才的親昵。
她心跳如擂鼓,面紅如霞,怎麼可能真的讓他伺候?
沒多想,她立即為他端來熱粥,就怕動作慢了真的要被「喂食」。
「吃吧。」他接過熱粥,像是獎勵听話小動物似的模了模她的頭,接著率先張口吃粥,知道自己若不先用,她絕對不會有動作。
丙不其然,瞧見他能獨自用膳後,紅莓才擱下心頭的擔憂,低頭小口小口的吃起粥來,只是她嘴巴上雖然吃著粥,一雙水眸卻不對飄向身旁的鳳懷韜,像是關心著他的狀況,卻也像是在確認著什麼。
打從十年前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他像大氅上的翔鳳刺繡,英氣勃發、俊美尊貴,是她這輩子都觸踫不著的人物,因此即便一心想報恩,卻也從沒想過能再與他相遇,更沒想過能同坐一張床上,在這麼近的距離和他一塊兒用著早飯。
十年了,他依舊溫文儒雅、俊美無鑄,依舊讓她一看就舍不得再移開眼。
以往她只能抱著他贈與的大氅,眷戀地看著上頭的翔鳳刺繡,然而如今他卻真真實實的坐在她身邊,真真實實的與她說著話,真真實實的對著她微笑,甚至病情在成親的第二日就有了起色。
她明白自己是什麼身分,所以什麼也不奢求,只求真的能夠為他帶來喜氣,讓他的病情好轉,只求一輩子為僕為妾,好好的伺候他……
碗里熱氣裊裊,徐徐襲上她的面頗,將她的小臉蒸撲得愈漸沸紅,朦朧煙霧間她悄情彎起嘴角,露出一抹靦腆卻滿足的微笑。
第3章(1)
鳳懷韜是病人,自然也就得整日「臥來養病」,一開始紅莓還堅持著留在屋里隨時伺候他,可鳳氏夫婦卻說養病斌在靜,有人照料固然是好,可要是連照顧的人也染了病那就得不償失了,因此半哄半勸的將她騙出了房。
可即使如此,紅莓仍堅持就近照料鳳懷韜。
每一日,她必定親自為他料理三餐、熬煮湯藥,甚至鎮日待在隔壁偏房,豎耳傾听房里動靜,害得鳳懷韜就算沒病也不禁有些頭疼了。
有她這「牢頭」隨對盯梢,他要「越獄」出外辦事實在麻煩。
因此一大清早鳳葉月便借口要到寺里上香祈福,連忙拉著她一塊兒外出,鳳懷韜這才能夠依照約定來到萬濡溪邊,與雷厲見面。
萬濡溪的工程早已遷行了一半,雷厲身為帶頭工匠每日都在現場監工指揮,隨對調度建材、監看每一道細微之處,上百工人在他的統領下動作迅速而確實,每一塊磚石、每一截橋墩都是穩扎穩打,沒有絲毫馬虎。
就因為欣賞雷厲精堪的工法、帶工做事的態度,他與雷厲一見如故,兩人攜手合作就是將近十年,凡是朝廷發包的工程,雷厲絕對是第一人選,可惜雷厲身為京城第一工匠,眸氣規矩也是京城第一,尤其最忌偉他人不守時,誰膽敢犯了這個規矩,就算捧著再多的
錢、道再多的歉,他也不接工程。
而今日,鳳懷韜無巧不巧就遲到了。
鳳懷韜頭戴黑紗笠帽,只身站在堆棧的石磚丘旁遠眺工程進度︰心中卻是精密盤算著另一件鋪路工程,打算該怎麼以最低的成本達到最高的功效,好造福地方每一位百姓。
雖然是朝廷派發的工程,但每項預算皆是有限,該怎麼有效運用錢財也就格外的重要,這部分向來由他來動頭腦,營造部分自然就由雷厲接手。
「你遲了。」
低沉嗓音驀地自身後響起,打斷他的思緒。
他徐徐轉身,微笑看著雷厲面罩寒霜的大步走來,即使就快入冬,他卻將身上衣衫褪到腰際隨意綁緊,雄壯貪猛的上半身布滿熱汗,就連剛唆的臉龐也滴著一顆穎汗珠,顯然正忙著粗活。
身為京城第一工匠,雷厲雖不是萬貫家財出身,但只要出手包個工程就是萬貫錢財的報酬,加上這等身形、這籌相貌,應該是不愁美人投懷選抱,可惜年過三十卻還是孤家寡人,就因為「某些」原因,至今仍是乏人問津。
「病人體虛,腳程總是不如常人。」他笑笑說道,听語氣別說是反省了,一點愧疚的意思也沒有。
「我看你這病是婚後才有的,怎麼?沖喜沖到腳都病了?」雷厲冷聲諷刺,開口就沒好話。
「腳是沒病,倒是鎮日被人無微不至的照料著,確實有些沉迷了。」他徐步走到兩排石磚丘間,掀開頭上的黑紗笠帽。
有這兩排石磚丘作為屏障,不管以哪個角度都無法窺視里頭,即使有人靠近,他們也能馬上察覺。
雷厲眯著眼,看著他似笑非笑的嘴臉以及難以猜透的黑眸,竟忽然一掃滿臉寒霜,罕見的扭起嘴角。
「看來你挺滿意這房小妾的。」
「不是滿意。」他微笑糾正。「是非常滿意。」
雷厲挑眉,意有所指的耽著他。「不是權宜之計嗎?」
「是,也不是。」他一語雙關。
雷厲將眉尾挑得更高。「能讓你這頭披著羊皮的惡狼心動,看來你這房小妾要不是有三頭六臂,就是和你一樣也是「屬狼」的。」
「事實上她屬兔。」他加深笑意,想起今早紅莓自他身邊蘇醒對的驚慌模樣,就忍不住發出笑聲。
自她堅持不分房後,每日便規矩的睡在桌邊,而他自然也就理所當然每日抱著熟睡的她上床,因此每日清晨當她發現自己又「迷迷糊糊」跑到床上時,必定會驚嚇得彈坐起來,然後像個慌得沒主意的小兔子在床上手足無措,最後才會面紅耳赤的越過他,躡手躡腳
的滑下床。
直到如今她還天真的以為自己沒露餡,卻不曉得她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眼皮底下,觀察她早已成為他每日最大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