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這個冬天 第14頁

方子琳馬上自動自覺地把門關上。

安然再也頂不住地一下子倒靠在牆壁,眼前是死一樣的昏黑,越來越困難的呼吸使得久違的恐慌再一次洶涌起來。

努力調整痛散開來的焦距對準自己的座位,駝著腰蹭著牆壁極盡全力一點、一點挪動感覺上已經不屬于自己的腳……

一個世紀的漫長終于是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左手好不容易模著抽屜里的皮包,手指顫抖得如同被人用線拉扯著操控般由不得自己,費了多大的窮勁終于能拉開鏈子,伸手進去緊抓住支噴劑慌忙不堪地塞進口里——

似從抽風箱里發出的粗重喘息逐漸轉為幾不可聞的一絲絲透著的氣,安然半個身子癱趴在桌面上,始終藏在身側的右手極慢地抬到眼前——彎曲著的手指上成一直線的紅痕觸目驚心!

那一刻,眼前黑了,從心髒裂開的尖銳痛楚透徹膚骨,進出的一口涼氣哽死在嗓眼兒里,她會昏死過去——如若多年不曾發作的哮喘沒有被引發。

「十指痛歸心」,萬針刺心的劇痛那樣冰冷地襲擊著神經,安然心神離散,自知無法再強撐下去——

「程……程小姐……」秦希佳頓在門口,驚見那慘白如紙的臉龐上滿是淚水。

艱難地咽下堵塞在喉間的痛氣,勉強擠出聲音︰「我……胃痛。」無力解釋再多,隨便揀個最簡單的字眼敷衍。

秦希佳連忙走過去,「我扶你到醫務室。

「不,我回家……家里有藥,麻煩你替我……向總經理請假,他正在處理……一些事,我不方便……」氣喘又急促起來,安然趕緊不敢再說。

「那……我陪你回去。」秦希佳對她如此糟糕的模樣無法放心。

安然右手緊緊握住噴劑,艱難地搖頭。

秦希佳見她拒絕自己,也不好再勉強,「那你自己小心。」

安然努力地抬動著虛軟無力的腳步離開。

第五章

齊亞真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一直糾纏自己到現在!或許當時就應該跟她當面明說,只是沒想到她非但天真,還自信得令人匪夷所思!

「方小姐……」

「你為什麼都不來找我,也不打電話給我?我幾次打電話給你卻都被剛才的那個女人推搪!」方于琳萬分委屈地指控。

齊亞皺起眉頭,「方小姐,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詞。還有,我想你是誤會了,我與你僅有數面之緣,曾吃過一次飯,可以算是認識,但我實在看不出我們之間還有牽扯下去的必要。」

有時候,毫不留情是最有效最徹底的解決方式,既然注定要由他來當這個劊子手,那麼他的出手必然是快而狠!

方子琳驚住了!她完全沒有料想到他竟然會對自己說出這般冷漠的話——「你……說什麼?你……我知道你對我是認真的,從你第一次送禮物給我就可以證明你的用心……」

「那份禮物是我的秘書準備的,她習慣于將事情做到盡可能好,而我是完全不知道怎麼一回事,我的用意只是要換女伴了,而你剛好出現,並且恰好是美女,如此而已。」齊亞毫不留情地斷絕她所有的幻想空間。

方子琳不敢相信地倒退著,眼里滿滿是痛,這……怎麼可能是真的?

自小到大她都是受盡呵護的嬌嬌女,要什麼有什麼,成名後更有數不清的人圍在身邊團團轉,都是奉承她,討好她,都是有企圖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的——但他不一樣!從某個酒會的初次邂逅,他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相信一見鐘情!然後,他的禮物,他的約會令她相信他亦是有心于自己的。她以為,自己一直祈求的浪漫愛情終于是得到了。但是,滿心的歡喜與期待都在接下來的了無音訊中落空,終于忍不下去地放下矜持和驕傲主動打電話給他,卻是一次次受阻,一次次沒有回復!她不明白,不甘心!好不容易被激出勇氣親自來找他——

「你怎麼可以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有什麼不好?你說,你說啊!」

齊亞很冷漠地看著激動的她,「你有什麼好,有什麼不好,我都不知道,也沒興趣。」

「你!」方子琳被重重傷害了!

「方小姐,我只玩逢場作戲的游戲,不會有你想要的,請你明白。」

方子琳被逼得踉蹌了下,狼狽地閉上受傷的眼神並同時急急轉過身去背向他,極力深呼吸穩住自己,將眼淚努力逼回。她也是見慣場面的,也懂得控制、裝飾自己,既然他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明白、那麼決絕,她也不要再讓自己出丑,在他面前出丑!她要記住自己是方子琳!

齊亞看著那微顫的背影,縱使愧疚,但既然無法給予她想要的,那麼,空泛的安慰,只會是另一個傷害。

只有沉默。

方子琳終于昂起了頭——「不打擾你工作,不用送!」

話音未落人已步向門口用力拉開門大步離去,再沒回頭。

齊亞暗嘆口氣,心中不是不歉疚的,盡避知道那無法改變什麼。慢慢轉回座位,繼續工作。

不到十秒,他終于放棄地丟開手上的文件,整個人仰靠在椅背上,眼楮直直看著雕刻上抽象幾何圖案的天花板,腦海里揮不去的是剛才關門前安然那反常的反應——總覺得透著不對勁。

猛然直起腰伸手拎起話筒,一接通就喊話︰「程小姐,你過來一下。」

「胃痛?」他蹙緊眉頭,「很嚴重嗎?什麼時候離開的?」

「不用,沒事了。」

話筒依然拿在手里,他盯住發呆。她有胃痛的毛病嗎?

自然地想起公司每半年度的體檢,記得她每次的健康報告寫的都是︰過敏性哮喘,輕度貧血。其余的正常又正常。兩年來她不曾有過遲到或早退的紀錄,沒有請過一小時假。那麼現在——

終于放下電話。她應該需要好好休息,不宜被打擾。

安然回到家中立即把紅藥水涂滿傷處,盡避也不知是否管用,然後便快快躺好在床上,一動不動。

半昏半睡間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整個身體如同在煉爐里烘熱得異常難受,腦袋漲痛混亂,輾轉反側,越加難受。

艱難地半撐起身打開床頭小燈,刺痛的眼楮只能半眯著看那似被火燒著的右手——深深的紫紅淤血把食指、中指、無名指灌脹得跟香腸一個樣。連氣也嘆不出,知道是要有大麻煩來了。一站起,像踏在大浪尖的幾乎就要倒下,好不容易模到客廳,拿出些消炎藥退燒片感冒靈什麼的全數吞下,趕緊又回到床上躺好。

齊亞一打開辦公室的門,感覺便不對勁了。

坐落在辦公椅里,桌面上的電話適時響起來,他忽然就有了直覺,馬上抓起話筒︰「我是齊亞。」

「哪里不舒服?嚴重嗎?」

「公司的事我會處理,你現在只需要關心自己的病,你馬上去醫院,知道不知道?」

「有事馬上給我電話,記住。」

齊亞還想再說什麼,但那頭已經掛斷線。

要打開記事本電腦的動作在不知覺間頓住了,看著那一片黑的屏幕——她究竟怎麼了?真的只是發燒嗎?聲音怎麼那麼的虛弱?她會去醫院嗎?會有誰陪同——齊亞的心緒總不能安寧!

抓過日程表迅速瀏覽——

「Eunis,今天上午的會議挪後;與王董的約會改期;我現在有要緊事出去,有事電話聯絡。」

放下電話,一刻也不耽誤地離開辦公椅,走向門口。

「叮咚叮咚……」

齊亞一手按住門鈴不放,另一只手拿著電話放在耳邊,但都只聞機械聲,等不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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