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了,散了吧。」衛朝陽說。
「駱瑤怎麼辦?」申暖看向吧台,沈駱瑤還在和一個男人一起喝酒,她想起上次看到一個男人給她錢的情形,有點不安。「別管她,她還要待一會兒的。」衛朝陽拍拍申暖的頭,先一步到吧台去結賬。
她猶豫了一下,看向謝小順,「你今天要住在這里嗎?」
小順點了點頭,「沒事,我已經習慣了。」第一天來這里的時候,他可是連公園也睡過。
申暖想了想,「那你自己要小心啊。」
「嗯。」
仰北看著,神情有些黯淡。
申暖站起來拉住他的手,「我們走吧。」
衛朝陽結完賬,拉過沈駱瑤問了幾句話︰「那個MARS是雙性戀吧?」
沈駱瑤一愣,繼而點點頭,「你放心,他雖然風流了點,但也不會亂來,而且謝小順是住宿舍的,幾個人在一起,不會有問題。」
衛朝陽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一下,才走開了。
三個人站在酒吧門口,申暖想著謝小順剛才說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姜仰北看了她一眼說︰「要我送你回家嗎?」
「不用。」申暖笑了笑,「這麼晚了,你要去朝陽那邊吧,我先走了……」她擺擺手,還是決定不要將那件事告訴仰北。自己的事自己解決,邊走邊拍拍自己的臉,申暖跟自己說——
打起精神來!
午夜,正是酒吧熱鬧的時候,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從門口走出來。
哼著小調,MARS醞釀著今晚要去找哪個情人,一路從小巷往大街上走著。
車來車往,MARS沖著馬路揚手,喝了太多,腳步有些不穩。
一輛車緩緩駛過,見是個醉鬼,又跑開了。MARS憤然在路旁叫罵起來,突然背後一沉,像是一雙手重重地將他往前一推,「砰」的一聲,一輛小車軋過他的腿,車身頓了一下,又立刻繞開往前奔去,車燈呼嘯而過,螢火蟲一樣消逝在路的盡頭,MARS躺在地上,壓抑地申吟著。
街旁,空無一人。
第6章(1)
深夜的巷子里傳來凝重的喘息聲,少年環抱著自己的身體,蒼白的臉上溢著冷汗。
靜靜地靠了一會兒,發覺地上的陰影,抬起頭,看到衛朝陽一言不發地站在那里。姜仰北垂下眼簾。
「你看到了?」
「嗯……」
「我是不是很可怕?」
衛朝陽沒有說話。
仰北慢慢地靠著牆蹲了下來,迷惘的臉顯得十分無助。
他想起小時候,媽媽把他關在黑房子,緊緊地抱著自己,一遍一遍地說︰「欣欣……你不許走,你要留在媽媽身邊,永遠留在媽媽身邊……你要是敢離開,媽媽就殺了自己……你不想媽媽死對不對?」
那個神經質的聲音幾乎構成了姜仰北所有的童年,將僅有的兒子當作死去的女兒,可怕的佔有欲和吞噬感,從溫柔卻窒息的話語里頻頻宣泄,那時的他不懂得反駁,即使害怕也無法掙扎,在那個小小的無法掙月兌的煉獄里,他無法抵抗那僅有的殘暴的溫柔,他誤以為,那就是愛。
「我有時候很害怕,不敢接近任何人,因為心里藏著一個魔鬼,當與人超過了那個界限,就想要把對方狠狠地吞噬掉。也許,我跟我媽媽是一樣的人……」仰北喃喃說著,一雙手恐懼地戰栗著。
衛朝陽的聲音冷冷地從風里傳來︰「就算真的是又怎樣?你覺得你會毀了她嗎?」
仰北怔了怔,目光震蕩著,「剛才,我真的想要殺了那個男人的……」回想起MARS看申暖的眼神,謝小順和她親昵的動作,他厭惡那些待在申暖身邊的人,如果可能的話,他甚至會把那些人全部抹殺。只要申暖就夠了,只要她一個人就夠了,這種念頭像夢魘一樣潛伏在心底,當看到MARS躺在地上,他倉皇逃走了。
「那個人沒有死,只是腿撞傷了,我已經叫了救護車。」
仰北抬起頭,慘淡地問道︰「朝陽,我是不是又病了?」
衛朝陽的臉僵了一下,隨即釋然一笑,「怎麼會,你只是戀愛了,回家洗個澡,早上起來就什麼都忘了。」
「真的嗎……」他望著自己的雙手,一陣恐懼,「你確定?」
「是,確定……」衛朝陽挽起他的肩膀,「走吧,听天氣預報說今晚要下雪,再不回去就要著涼了。」
仰北點了點頭,像小孩子一樣受傷的臉終于平靜下來。
兩道身影隱入了巷子,不一會兒,一輛救護車趕到了空曠的馬路上,把昏迷的MARS抬走了。
初冬的第一場雪,洋洋灑灑地飄了下來。
好冷啊……
申暖站在姜家的大門口,不滿地拍拍頭上的雪漬。山里都沒有這麼早下雪的,這里入冬還真快。
知道仰北今晚一定會去朝陽那里,申暖從酒吧出來後就一個人跑到姜家來了,管家說姜遠航還沒回來,她只有一個人坐在門口等。
才一會兒就變成了一個小冰人,申暖嘆了口氣,後悔沒有先問問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唐書。
避家在窗口看了看,見那孩子還在,也不敢叫她進來,老爺為人古怪,說不準變了臉要趕人,簡直就是古裝片里那黃阿媽,伴君如伴虎,她還想抱住飯碗。
之前喝的那杯酒後勁很大,申暖整個人都昏昏悠悠的,一會兒她睡著了,讓雪花在身上蒙了一層,聖誕老人似的。
凌晨三點唐書開著車送姜遠航回來,申暖整個人已經燒得跟炭似的僵在那里。唐書立刻就叫了私人醫生,姜遠航自然也不好拒絕。
靶覺到一股濃烈的殺氣,申暖睜開眼楮,一張刀刻的臉吹胡子瞪眼地對著自己。
「鬼啊!」她大叫著往後退,把姜遠航嚇得一愣,頭差點撞到櫃子上。
「喊什麼喊,有病啊!」
申暖一怔,看屋里亮堂堂的,才意識到不是鬼,是妖怪!
「就是有病才躺在這里,沒病誰樂意在這里給你嚇。」申暖嘟起嘴說,環顧四周,才發現自己待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這是哪兒?」
姜遠航瞪了她一眼,回答︰「姜歆的房間。」
「什麼?!」申暖又跳了起來。
姜遠航覺得奇怪,這人昨天還病得糊里糊涂差點去見耶穌,怎麼一醒過來就像吃了禁藥似的瘋瘋癲癲的。
「這真的是姜歆的房間啊?」申暖睜大眼楮認真地問姜遠航。
他不耐地又瞪了她一眼,「是。」
申暖身子一軟,像卸了發條一樣坐回軟綿綿的席夢思上。
她哭了。
眼淚一串一串地從眼眶里漫出來,眼楮紅得像兔子一樣,一張白淨的臉很快就一塌糊涂。
姜遠航沒有出聲,昨天把申暖抱進客廳里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喊著姜歆的名字哭個不停,唐書問他到底把她送哪兒,他想了一下,就指了女兒的房間。
看著一個陌生的孩子念著自己女兒的名字,姜遠航的感覺很奇妙。好像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可搶走的那個人卻又對那樣東西格外寶貝。
「你哭夠沒有!」姜遠航突然吼道。
申暖嚇了一跳,止住哭聲,不滿地看著他。申暖拿袖子擦了擦臉,「我怎麼會在這里啊?」
姜遠航眼楮一瞪,「你自己跑來的還問我為什麼?!一個小丫頭片子三更半夜地在別人家門口堵門,居然還敢給我生病,你知道你耽誤了多少時間嗎,每一分鐘對我來說都是金錢,你耽誤的那些錢賠得起嗎你?!」姜遠航吼完嗓子都啞了,他還是頭一次說這麼多話,雖然是用來罵人。
申暖愣愣地看著他,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干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