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悠以前也參加過演奏會,不會不知道……」
「有嗎?」爾心悠模了模腦袋,好似在回想。「我忘記了,不過室內樂的格調難道不是以輕松愜意為主嗎?」
她的反問讓方婉婷愣了愣,沒錯,家庭音樂會是不需要特別隆重,可是殷家不同啊!
來參加的人都是國內外享有盛名的藝術家,而且宿吉也很重視每年一度的這場演奏會。
「算了,小悠的風格就是這樣。」方婉婷揮了揮手作罷。「我要去換衣服了,你自己進去可以嗎?還是要等我換好衣服一起……」
「沒問題、沒問題,你忙你的。」爾心悠拍了拍胸口,一副萬事OK的樣子。她巴不得沒有人跟著自己,這樣才能自由行動。
听說會有好吃的自助餐點,她只要用心吃就好了,還有理事長的琴聲相伴,想起來就是件幸福的事。
爾心悠悠閑自得的晃進殷家大門,甫一進入就愣在原地,好熱鬧……不,應該說確實有很多人,可是大家都很有禮貌的安靜交談。
而且其中夾雜了不少外國人,以她僅有的經驗來看,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和義大利人居多,這情景讓她不自覺皺了皺眉。
這不是家庭音樂會嗎?排場未免也太隆重了,小提琴家、鋼琴家、作曲家、指揮家,還有樂評家……將這些個藝術家們都召集來做什麼?
得意洋洋的炫耀?那不如把記者也叫來好了,瞧瞧眼前是多麼強大震撼的耀眼陣容。
哼……爾心悠撇了撇嘴,她真不該來的,因為這種氣氛會讓她的心情變得很惡劣,已經很久沒發生過讓自己感覺這麼糟糕的事了。
殷宿吉要在這種環境下演奏,她不認為自己有耐性听下去,原本……兩人就不是同樣格調的人。
爾心悠慢步走到沒有人會留心的牆角處,雙手環抱胸前、背倚著牆,頭微垂,似乎在想著什麼。
不對,她不應該以這樣的心情來听他的演奏,他不是說過了嗎?希望她來听听看,理事長只是希望她听而已,無關其他的一切。
想到這里心情好轉了一些,算了,反正還有美食等著她嘛!爾心悠拍了拍臉,振作精神,挺起身來,剛一偏頭便看見殷宿吉與方婉婷相偕出現。
呃……理事長看上去很不一樣。
當然臉還是那樣冷艷的美,表情仍是不食人間煙火般的冷淡,身姿挺直漂亮,氣質依舊,連頭發也梳得比平日更整齊。
可是,他穿著一身正式且講究的禮服,難道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嗎?不然干嘛這麼隆重啊,平日已經夠嚴謹的了,今天變本加厲,她終于明白婉婷為什麼會介意她的穿著了,仔細一看,在場的人穿得都很正式呢。
嗚……她還是縮在牆角听好了,爾心悠重新靠回去,哀怨的嘆了一口氣,沒辦法出去拿東西吃這件事,讓她更加郁悶。
站出來說話的那個人是理事長的父親吧,跟他長得挺像的,不過殷宿吉的氣質明顯是遺傳自母親。
有這樣氣質出眾的父母,也難怪會有這樣的兒子,爾心悠似乎想起什麼,眉心又是一擰。
寒暄了一會兒,隨著賓客們各自選定好自己的位置,殷宿吉跟方婉婷也走到了演奏台。
他拿的是她曾經見過,還差點摔在地上的那把琴,這把琴跟她的很像呢,她的琴……被丟到哪里去了?
方婉婷的鋼琴伴奏剛出來一小節,爾心悠便笑了,以Monti的Csardas作開場,她第一次偷听見他的琴聲,也是這首曲子。
理事長還是那個樣子嘛,演奏時都不看人的,始終閉著眼,沉醉在自己的情緒里,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大家一定也會覺得,這樣的渾然忘我才叫投入吧。
第二首是Rachmaninov(拉赫瑪尼諾夫)的Voca」ise(練聲曲),爾心悠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雙眼微眯,看上去很愜意,手指也有節奏的敲著牆壁。
接著,加入了另一位小提琴手,演奏的是小提琴二重奏《波爾卡舞曲》。
室內樂向來會定下某個主題,以重奏方式,彼此有默契的配合演繹,讓音樂更為細膩豐沛,從他今天選擇的曲目來看,是很歡樂輕快的主題。
她從來沒有參與過這樣的演出,不曾與別人合作過,因為沒有人願意跟她這種離經叛道的人合作。
爾心悠無所謂的笑了笑,現在是休息時間,她轉身朝自助區走去,接下來應該還有更多變的演奏吧。
「心悠?」
忽然一道輕微且帶著驚疑的呼喊聲在她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使得爾心悠原本自在的步伐突地僵住,整個人愣在原地。
「心悠,真的是你!你真的來了?」
什麼叫她真的來了?難道她來這里還在某些人的預料之中嗎?爾心悠的身體緩緩挺直,卻倔強的背對著,不肯轉過身。
可是後方的人顯然不願意看見她這樣,猛地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扳過來,一把抱住。
「不要這樣好不好?看著媽媽好不好?」
爾心悠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個將自己抱得死緊的女人,腦中呈現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因為來得太突然了,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媽,你抱得我好痛。」雖然被抱得很痛、很不舒服,她卻沒有推開,只是伸出手輕輕的搭在母親的肩上。
「媽媽很想你,你知道嗎?為什麼不回家?為什麼要那麼倔強呢?你知不知道媽媽很擔心你?」爾夫人身材縴細高挑,氣質也十分出眾。
「我都有請婉婷轉告你們我很好啊……」
啪!突然傳來的巴掌聲引來旁人的注意,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角落,驚異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我們生你、養你,你用這樣一句話就可以將父母所有的思念隔絕嗎?小悠,你知不知道這樣讓媽媽很心痛。」
爾心悠模了模被打的側臉,頭一垂朝右偏,頭發散下來遮住了她的表情,沉默不語。
「什麼都不說就離開家里,一走就是兩三年沒有消息,媽媽也不知道你在干什麼,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你有考慮過媽媽的心情嗎?」爾夫人再次拉起她的手。
「考慮別人心情這種事,似乎正是因為沒有人考慮過我的想法,我才會走的,媽應該沒有忘記我離開前發生的事吧。」爾心悠用手背重重的抹了抹臉,卻不看任何人。
「難道你還在計較那些事?你知道我們都是為你好,為你的前途著想,我跟你爸爸那樣孜孜不倦的盡心教導你,可你不但辜負了我們的期望,不努力、不上進,還在學校那樣……」
「那樣丟你們的臉是吧。」爾心悠逕自冷漠的打斷母親的話。「如果你們不想繼續丟臉下去,最好不要再管我。」
媽媽就是這樣用看似母愛的溫情與期望扼殺她,她只是不能被炫耀的玩具,所以早早丟棄就好了。
爾夫人臉色慘澹,踉槍著後退,一直站在她身後的丈夫連忙扶住了她的肩膀。
「心悠,看樣子你一點悔悟都沒有,你打算就這樣混下去嗎?」身形高大的爾父走上前,表情嚴厲的訓斥她。
「我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而且也打算按照您的話繼續‘混’下去。」
「你!」爾父生氣的揚起手,可巴掌還沒落下,爾心悠就倏地一晃,被人拉開了。
爾心悠驚訝的抬頭,看向握住自己肩膀、將她拉開的人……理事長什麼時候過來的?他的表情看起來很不開心。
「爾先生、爾夫人,你們大概也不想看到她再次從自己眼前消失吧,或許這次消失就不是三年、五年,而是一輩子都不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