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騷擾他的絕不會是女人。
修長的身體從落地窗移開走向床邊,直直倒向床面,柔軟的頭發在空中飛揚,隨著身體一起閑適的平躺在床上,才將手機接了起來。
「什麼事?」不在乎對方是誰,他徑自開口。
「衛先生,抱歉這麼晚還打擾您,這里是長崎醫院,您的父親今日凌晨病情惡化,急救無效,已經于兩點五十分宣布死亡……」
原本閉著的眼倏地睜開,眼中閃過一抹暗暗的幽光,但即刻又恢復平靜。
「這種時間通知我這種事,還真殘忍。」
「對不起衛先生,請節哀順變。」
「我父親最後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
靜默了一秒,他才淡淡的說︰「我知道了。」
「那麼,請衛先生記得來醫院辦理相關手續。」對方說完,便掛了電話。
衛夜極再度閉上眼,將手機關掉。
這或許就是今晚他反常的原因,他知道父親可能撐不過今晚。
他的父親年輕時是一名厲害的商業間諜,他有這樣的父親,成為商界精英自然是預料中的事。在台面上,衛夜極是各大公司急欲籠絡的人才,但在台面下,子承父業,他也是一名商業間諜。
案親的身體早就不好,在死亡邊緣掙扎了無數次,他對這個結果已有所準備,而且他也認為死亡對父親來說是種解月兌。不過,父親最後竟然沒有話要對他說,這還真有點意外,他一向最喜歡對自己進行耳提面命的「教訓」。
從小案親就教導他,衛家的男人沒有錯與對的界限,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不是由普通人說了算,而是由成功者來審定。
商業間諜,就是助人攀上顛峰的工具。
這算是對從事一般人眼中,不道德職業的一種辯解嗎?
堡具無情,冰冷尖銳,對于被誰使用,早就無所謂。黑與白,永遠是在不斷的變化中交換位置。
這個世界,真是奇妙啊!
在衛家的教條里,冷靜自持是絕對不能改變的。
能奉守這種教條的人,常常冷情得有點殘酷,不可能對某件事、某個人有過多的關注,即使有,也要在察覺之際就讓其灰飛煙滅。
眼中流轉著沒有溫度的眸光,他慢慢閉上眼。
那個定下教條的男人、他親愛的父親,現在究竟到了天堂還是墜入地獄?
在最後的時刻,他難道不想對唯一的兒子說點什麼嗎?還是他已經找不到話說了,因為兒子早已青出于藍而更勝于藍。
衛夜極翻了個身,唇邊泛起一絲笑意,但很快又隱去。
為父哀悼,今天實在不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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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依珞從教室里跑出來,跑到一對男女的面前,氣喘吁吁,眉心微蹙。
她已經在窗邊看了他們好久,久到她覺得眼楮好痛,連心也不舒服了起來。
「我有話跟你說。」她朝眼前的男生低聲喊。
衛夜極,學院中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渴望成為他的女朋友,而兩個月前,他卻選中了她——平淡無奇的凌依珞。
「珞珞,是妳呀!」衛夜極淺淺的笑著。「有事嗎?」
他怎麼這麼生疏?
凌依珞不懂,這兩個月,她和他一直都很親密,他對她所付出的真切情意也都沒有拒絕,她當然會以為,兩人的關系已經確定。
可為什麼?為什麼當她上禮拜提出要他陪她參加國中同學會後,他便開始疏遠自己。她和他,不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嗎?
「我有事想和你談。」凌依珞瞄了瞄他身邊的女孩,剛剛他和身邊這個女孩聊得好開心。
「要說什麼?」他的口氣有些冷淡。
她臉色一僵,怎麼是這種態度?一周前她還親密地挽著他的手啊!
凌依珞硬生生扯出一個笑臉,不顧一切的厚著臉皮問︰「是我做錯什麼了嗎?為什麼你突然、突然……」她急得說不下去。
「不。」衛夜極微笑。「珞珞,妳沒有做錯什麼,妳很好。」
「那為什麼你突然……不理我了?」
「最近事情比較多,所以沒找妳,抱歉。珞珞,我想妳會理解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他不以為意的笑笑。
朋友?!凌依珞的臉色慘白,不敢置信地盯著他。
「你說,我們是朋友?只是朋友?」
彷佛沒察覺出她的驚慌,他伸手像拍小動物一樣拍拍她的頭。
「當然啊!難道珞珞不當我是朋友?」
她的嘴唇顫抖了一下,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眼眸中氤氳著水氣,卻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你只當我是朋友嗎?」她的聲音小小的呢喃著,悲傷在心中彌漫開來。
「珞珞……」
她猛地抬頭直視他。「既然你只當我是朋友,為什麼要親近我?為什麼要對我好?當我說喜歡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拒絕?為什麼現在才跟我說我們只是朋友?」
她好痛,覺得心好痛!這樣的痛苦快要一點一滴將她淹沒壓垮。
衛夜極的笑臉緩緩隱去,神情變得更加清冷,看她的目光深邃莫測,讓人模不清心思。「因為覺得妳一個人很可憐,所以才想和妳交朋友,想讓妳高興一點,妳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誤會?!沒錯,她一直都是被淹沒在人群中的丑小鴨,原本以為和他在一起,她的世界便會多彩多姿的幸福起來……
「你說一切是我的誤會?」彷若被丟棄的小動物,她可憐兮兮的問。
「我和朋友之間的相處,一向都是這樣,不信妳可以問蘇珊。」說著,他看了身旁一直在看好戲的女孩一眼。
蘇珊冷笑著走上前,一手親昵的搭上他的肩,一邊開口對他說︰「就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對女生太好,有的人玩不起會異想天開!」
凌依珞低著頭,直發從耳側垂下,遮住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喜歡過我是嗎?」她的聲音零碎得像砸破的玻璃,在心口割下一道道傷痕。
是她太蠢所以誤會了嗎?早該明白醒悟的事,她卻還不知羞恥的問他!
衛夜極看著她的小腦袋,俊朗的臉上露出一抹不耐。
「珞珞,我以為妳明白的。」
她不明白!她怎麼會明白?
「衛夜極,我們只能是朋友嗎?我不能做你的女朋友嗎?」她輕輕地問,然後咬緊牙齒,像等待判刑的犯人,卑微屈服。
隱約還可以听到那個叫蘇珊的女生刺耳的訕笑聲!
他會怎麼回答?
「對不起,珞珞。」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好听,但卻將她的心撕成碎片!
「為什麼?」明知道這是自取其辱,她還是問出了口。
明知道答案會是什麼,她還是想听他親口說,期望他會說出不一樣的答案。
「妳不行。」衛夜極的嘴角一勾,看上去有些嘲諷。
對他而言女人不算什麼,所以要成為他的女友並不是困難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下意識的不願面對她。
凌依珞慢慢的轉身,她第一次刻骨銘心地體會到,什麼叫心痛……
「啊!」
凌依珞一下子從床上躍起,愣了幾秒才恢復知覺。
背後已泛出了一片冷汗,她伸手撫上額頭。
又做了這個夢,那樣清晰,清晰到事隔多年她的心還是會隱隱作痛。
她的初戀,可以算是初戀嗎?或說是她心底永遠的傷痕。
衛夜極……
閉上眼,每次想到這個名字,她的心髒便像停止跳動般難受。
「妳不行」,這句話她想了好久好久,他想說的是她配不上他吧!
睡不著的凌依珞索性下了床,環顧房間四周,再次感嘆「黑白歡喜樓」的裝潢雅致,一切都是這麼美好,可是只要一想到回憶中的痛苦片段,就不禁讓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