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容易追你難 第16頁

她愈失去理智,他就愈是心疼。他害怕她又開始自怨自艾、沉溺悲傷。

「你還愛他嗎?」他態度冷靜地問。

「不,我恨他。」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就是愛嘍?」

「不是!」

「既然都不是,那干嘛為他浪費眼淚?你想知道什麼是屬于我的世界嗎?」他毫不在意,包容著她的任性,知道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肩膀,一個發泄的對象。

他握住她的手腕,從口袋里按下車鑰匙的防盜鎖,停在巷子口的銀色BMW520立刻閃起黃燈。打開車門將她塞進副駕駛座,紀冬陽一貫優雅地發動引擎,將她載往屬于他的世界。

因為車內氣氛很僵,于是紀冬陽打開廣播,台北愛樂電台正播放著蕭邦的降E大調夜曲。很好,很適合現在的情境,可以讓人再悲傷一點!紀冬陽很後悔,想快點轉到ICRT之類的,卻被她制止。

「很好听啊,干嘛轉台?」她鼻頭紅紅的,看起來有點可憐。

「因為曲調很悲,怕你傷心。」他老實地說。

「雖然很多人都說蕭邦的音樂很悲傷,但我卻覺得他的音符像情人,像有很多很多話要向你傾訴,像潮水不斷不斷地涌上心來,讓人內心充滿了戀愛的幸福,所以,不覺得悲傷。」談到音樂,她就忘了痛苦。

紀冬陽微笑,他多麼希望自己也如蕭邦的音樂,能帶給她層層的幸福。

車子停在日陽百貨對面的路旁。

上林夜市?喬深白下車後只能瞪大眼楮望著他,紀冬陽給她一副「沒什麼」的表情,拉著她直往人群里鑽。他帶她進入擺滿小吃攤的地方,尋找著熟悉的店家,找到後熟練地坐在「老攤鐵板燒」前面的位子。

「才剛吃飽沒多久欸。」深白光聞味道就覺得胃好撐。

「沒問題,我吃得下。」他笑著請她坐下,並點了一份鯉魚套餐。「這家鐵板燒在還沒改建前,是在夜市進去最前面的那家。根據我吃遍士林夜市所有鐵板燒的心得,認為這家是最好吃的。」

「是嗎?真不巧,我總是吃最後面那家鐵板燒。」深白說的是實話,她和大學同學每到士林夜市吃鐵板燒都一定去吃最後面那家。

「為什麼?那家明明不如這家好吃啊。」

「這我也知道啊,可是因為那家的工讀生長得好像金城武,所以我同學每次都找他點餐。」她記憶里的那個工讀生真的跟金城武有幾分神似,很多女學生都是沖著這點去光顧。

餐來了,他請廚師將食物分成兩份。深白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也意思意思地舉起筷子夾了幾根豆芽往嘴里送,重溫這味道。

好奇怪的,這一刻她真的有種和他很靠近的錯覺。緣分真是奇特,多年來他總是吃最前面那家,而她總是從後門進去吃最後那一家,他們也許曾經同時吃著鐵板燒,卻總是錯過彼此。

突然,她微笑了。

「笑什麼?」他見她笑,也開心了。

「我笑你跟這里真是不搭軋,這不像是你的世界。」

「這世上沒有誰應該屬于哪個世界,只要活得自在快樂,那里就是你的世界。」他說得很有哲理。

「沒想到你說話這麼有哲理。」

「你以後會發現其實我還有更多優點。」

「你還有多少優點我是不清楚,不過厚臉皮倒是有的。」

他們邊吃邊抬杠,當然,大部分的食物都掃進他的五髒廟。紀冬陽吃得很滿足,離開台灣後他就再也不曾吃過這麼令他懷念的鐵板燒了。付過帳後,他和她一起走出小吃攤,又一起擠進狹窄的街巷。

因為人潮擁擠,為避免被沖散,紀冬陽很自然地握緊了她的手。當他大而溫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時,深白心底竟然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忘了上一次心悸是在什麼時候,但是那感覺又重新回來了。她害怕,所以拚命想甩開,卻被他握得更緊更緊。

他們終于在一家店前駐足,他輕輕松開了她的手。「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她覺得好糗,又不是小學生第一次牽男生的手,她干嘛這麼小題大作?

「我血壓高,容易臉紅。」她隨便抓一個理由,他挑起一眉,顯然不怎麼相信。

「夜市人很多,你要抓緊我,我帶你去看一樣東西,我想你應該會喜歡。」他再次牽起她的手,其實心里七上八下,很擔心她真會毫不留情地甩開。其實他對她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因為他不想讓她認為他是很隨便的那種公子,他知道她怕。

夜市的尾端站著一個年輕男子,機車後座載著一個玻璃箱,里頭有幾只看起來剛斷女乃的小狽,它們或臥或坐,互相靠著取暖,毛茸茸的樣子可愛極了。

深白想起了家里已經過世的那條老狗,紀冬陽真細心,連她喜歡狗也記得。

「小姐,這是我家母狗剛生的小狽,都有受到很好的照顧喔!」年輕人對她作介紹,旁邊也來了對情侶逗弄著小狽。

「真的好可愛,看起來像是黃金獵犬。」

「嗯,跟你家‘老黃’倒有點像。」

深白睨了他一眼,怎麼他說話的口吻都像是跟她熟得不得了?

「你還記得老黃?」

「哈哈,當然,我的四個輪胎都被他給‘做記號’了。」

她又紅了臉,沒忘記當初是如何手忙腳亂地幫他清理老黃在他輪眙上撒下的尿漬。那時大家還笑它真識貨,別的車不尿,偏要尿在他的米其林輪胎上。

「老黃在三年前就去天上當小天使了,它太老了,最後半年幾乎不能動。它走時,我跟深生都哭得半死。」想起愛犬,她不免又感傷起來。

「喜歡嗎?要不要帶一只?選一只最像老黃的,說不定是它又回到你身邊了。」紀冬陽用手撫模著其中的一只,那動作像掠過她的心,暖烘烘的。

「不行,公寓房東不準房客養狗的。」她表情遺憾。

「如果你答應嫁我,我保證讓你養一打,我家的院子很寬敞的。」他不忘隨時提供福利。

「紀冬陽,你覺得這是個求媚的好理由嗎?」

「至少比那個‘你將來願不願意葬在我家祖墳?’還強吧?」他笑說。

她望著他,之前總是認為他在說笑,從未把他的話當真,也不放在心上,但是此時此刻,她確確實實感受到他的溫暖、他的溫柔,正一點一滴地融化了她。

第六章

晚風吹拂,四月初的天氣依舊冷冽,紀冬陽繼續驅車帶著深白上藝術大學看夜景。他把車停靠在斜坡,和她漫步在紅磚道上。

深白站在半山腰俯瞰關渡平原,很清楚地看見許許多多方格子組成的建築物,像積木一樣層層疊疊,點綴著星光似的燈火。他們在草地上並肩而坐。他從車上拿出御寒的長外套給她披上;出來得太匆忙,她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襯衫跟毛背心,太單薄了。

「我從來不知道你的世界這麼美。」深白感嘆,她不是第一次來,卻是第一次停留好好欣賞藝術大學的風光。

「每當我感到沮喪時,就會來這里看看。以前這里人很少的,建築物也沒那麼多,可惜現在原本開闊的夜色都被擋住了。」他說。

「你也有沮喪的時候?」她好奇地問。她發覺她對他的了解少得可憐。

「傻瓜,不管在哪個世界,同樣都有快樂、有悲傷,也有寂寞的。有時候,五光十色的世界只會凸顯內心的空虛,物質的缺乏可以追求,心靈的匱乏卻難以充實,所以我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如此向往那個虛假的地方。」

他雙手隨意托住後腦勺往後一躺,不在乎草皮上的露水和汁液會濡濕他的衣服。仰望著天空,天空的顏色並不是黑的,還有一點點藍和一點點灰,他的世界也是,總是有點藍又有點灰,直到她宛如閃爍的星子出現,讓他的天空終于有了光輝。她是既閃耀又遙遠的星星,多年來他都只能遠遠地看,卻不能伸手觸模。遇見她以前,他是天之驕子,不知道什麼是挫折,除了十五歲那年失去了母親外,他只是寂寞,卻不曾憂傷。裴健羨慕他所擁有的,他卻願意用一切與他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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