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因緣 第12頁

辛梓修一進門就看到那雙眼楮,不知為什麼,他恍了下神。然後才覺得這位小姐的游戲似乎還沒玩夠,大有與他長期繼續下去的意味。「見過大小姐。」他輕嘆。

齊幽容听出他聲音中的無奈,暗自彎出一抹笑,她早已起身,彎身施禮,「辛先生好。」然後抬手向旁邊指了下,「大弟天傲。」

齊天傲看到他就想起那天扮女裝摟著他大腿哭的場面,那不怪他哦,是他姐讓的。雖然他自己也覺得很好玩。「姐夫。」他忍笑喚道,不知如果現在他再喊相公他會是什麼反應。

「大少爺莫要如此稱呼。」辛梓修有些尷尬。暫且不論尚未成親,齊幽容不是十分不喜他嗎?

齊天傲眼楮轉了下,「為什麼不能?難道你準備退親?我姐在這里,她還沒有否認,你急著否認未免太不給我姐面子吧?」

「梓修決無此意。」他連忙道歉,同時也認出這位戲弄過他的大少爺,這姐弟二人是聯合不讓他好過嗎?

「無此意?無哪個意?是無意退親?還是無意我姐?或者無意給我姐面子?」齊天傲家學淵源,若論與人談生意耍嘴皮子絕對算一把好手。

齊幽容剛才一直沒什麼反應,此時終于出聲制止道︰「好了,你住嘴。」轉向辛梓修抬手,「辛先生請坐,別听他抽風,他中午吃東西沒洗干淨。」

他抽風?齊天傲不滿地哼了一聲,算了,他不和女人一般見識。傾身往旁邊的椅子一歪,他看熱鬧行了吧?

辛梓修將二人再打量一遍,暗暗將嘆息化在心里。

「梓修此來是為漕糧銀兩之事,還望大小姐成全。」無論怎樣,先辦公事。

「銀子,是我扣下了。」齊幽容並不否認,看著他緩緩道,「我有些用處,所以請辛先生另謀他法吧。」

他就是正當應該用這些錢的人,還能去哪里另謀?辛梓修也不是省油的燈,既然已經知道她是誰,就沒必要再客氣了。「但不知大小姐所需是多少?梓修前來揚州半月,對賬目也有些了解,扣去小姐所需部分,可否將剩下的予以在下使用?」她總沒本事將揚州所有商號的錢都拿去花了吧?

齊幽容眼中露出淺淡的笑,「如果我就是不給呢。」開始采取耍賴戰術。

他抬頭,與她的眼楮對視,似要從中尋找到什麼。而那雙翦水美眸也任他打量,含著淡淡的笑意,頗有些等待看他反應的嘲諷意味。

他忍不住伸手按了下胸口,有點不太舒服。說不上為什麼,但那雙眼竟瞅得他心里微微發顫。

「小姐如無正當理由,還請不要阻攔,否則莫怪梓修要強取了。」他強硬道。

「我知道先生有資格調用齊家在天下所有商號的資財,只是您二掌櫃權力再大,難道要欺到家主頭上?」她也微微皺眉。

辛梓修長嘆了一口氣,「小姐也是精通商事之人,何必與我在此為難。就算梓修有何處不當,還請小姐看在齊家的利益上……」

「如果我說齊家的利益不用你操心呢?」齊幽容冷聲打斷他的話,柳眉輕蹙,真的有些不悅。

辛梓修有一種感覺,他也許知道怎麼能讓她生氣,甚至知道怎麼能讓她把錢給出來,就看他願不願意用了。

他遲疑半餉,終究只是微一躬身,「還請小姐看在北方大旱黎民的份上。」

她看他片刻,「罷,既然你抬出黎民來,我就給你一些。」她略微頓了下,「先生此來至少籌措漕糧十五萬石,江南米市價一石大約銀一兩八錢,你大量批購均價不會超過一兩五錢,這是早稻未收時的價格,算上裝船搬運一石就算合一兩五錢,十五萬石需用二十二萬五千兩,再加上沿途北上各項護送、飯食、停宿、人工、舟船修補等費用,還有沿途損耗需有多備,總計需用銀至少四十五萬兩。僅只將糧裝到船上就需要二十二萬五千兩。我算得可有問題?」

辛梓修贊同道︰「沒有問題。」

「好。」她看向何掌櫃,「給他八萬兩。」看到辛梓修要出言反駁,她阻止道,「你住口,若不是你來要,八萬兩我也是不給的。」

「八萬不夠。」辛梓修仍是出聲申辯,「四成尚不夠。」

「辛掌櫃,你身為我齊家二總掌櫃,難道就只會要錢嗎?」她突然冷哼道,「如果今天確實是各商號周轉遇到問題,你找誰要錢去?如果今天齊家落難,一文錢也拿不出來,你找誰要錢去?如果僅憑要錢,誰都能將此事辦成,要你何用?要我看,八萬都多了。」

辛梓修默然,心中像緩緩扎進一把冰椎,不見得痛,卻愈加清寒直貫全身,她言辭說得固然刻薄,但並非沒有道理。只因他今天未遇到那種景況,自然也就未多做那些籌劃,如此算來,是他憊懶而未做先見之思。

「辛先生,我只是不給你錢,齊家可供你調用的東西還有很多。」齊幽容輕嘆道。「你可明白?」

辛梓修抬頭看著她,在與她眼神交匯的瞬間捕捉到某種光亮,心中剎時滑過一道暖流,「明白。」他鄭重躬身,「多謝小姐。梓修告辭。」轉身率先走向外面,既然已經了解門徑,他現在只需要把那些「東西」換成錢就是了。

齊幽容望著他的背影消失,一直坐在原地未動,許久,長嘆一聲,緩緩扯下面紗。

她終究是對他狠不下心。

「姐,你剛才明明可以一文也不給他,也可以什麼都不告訴他。」齊天傲早就看出不對勁了。他姐應該將不講理進行到底才符合預期。

「你相信嗎?」她轉頭看向弟弟,「我有種感覺,他知道怎麼能從我這里要到錢,怎麼能讓我一文不差的給他。只是他還沒用。他能了解到我在乎他怎麼樣。」

「在乎怎麼樣?怎麼能要到?」齊天傲好奇問道,他最喜歡打听這種稀奇古怪的事了。

齊幽容沉默片刻,「求我。只要他求我,我什麼都給他。」

「他會求你?」齊天傲覺得不可思議,任誰都能看出辛梓修是個骨子里極清冷孤傲的人,他會求人?

「他會。我說過,他對誰都狠,他是個為達目的,可以毫不在乎戳自己一刀給你看的人。他剛才就已動過心思,只不過最後沒有做就是了。」

齊天傲微偏頭,這麼說剛才差點就能看到一場好戲,不過他姐好像不想看到。

他湊過去,蹲在姐姐膝前,「姐,你心疼他是不是?你還是喜歡他對不對?」

齊幽容苦笑看著弟弟,「所以我才不想真正面對面與他為難,如果只是遠遠戲弄他,還能覺得好玩,可是一旦與他對面,讓他察覺你的軟處,他是什麼都能干出來的。為難他就如同為難我,他狠,我卻不及他狠,見不得他自傷。」

那這樣,他們以後還要不要玩了?齊天傲憂心皺眉。早知道這樣當初干嗎跟他斗來斗去,直接揭開答案不就行了?

「姐,我去跟他說好不好?全說清楚咱們以後就不用跟他為難,你也不會難過了。」

「不好。我必須這麼做。」她斷然否決。

奧?那是為什麼?

看著弟弟困惑的面孔,她伸出一根手指戳開他,這小表又怎麼會知道,她必須拿刀捅他他才會知道痛,才能找回他自己。

「那是一種怨他,卻不得不把他每一滴都捧在心底收藏的感覺。但願傲弟永遠都不要知道。」

第5章(1)

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少年望著自己家的牆頭,恨不得爬過那道藩籬,爬出去找她,或者別的辦法也行,只要能立刻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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