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做主母 第6頁

楚默淵擰緊眉心,這麼刁的嘴?這點倒像個大家閨秀。

「沒找到合適的廚子?」楚默淵問。

他是啃軍糧也能活的,再難吃的糙食都難不了他,若不是周嬤嬤帶雪晴、雨晴過來,府里不得不請人掌廚,過去他習慣在軍營里解決三餐。

爺這是在……過問淺淺的事?周嬤嬤側過臉,帶著試探口吻問︰「爺,要不讓駱平回一趟京城,買兩個廚娘回來?」

自從爺把太太京城里的鋪子田莊賣掉,她便猜測,爺不想與京城侯府再有聯系。這是在嘔氣,還是真心與楚家斷卻關系?

楚默淵微哂,他是真心的。

那個爵位、門庭,他不要。想要功名?他有一雙手,有滿月復志向,他能靠著自己的能力,為母親增添榮光。

只是……該死的人,他不會放過。

「不必,到俞州找找就好。」楚默淵回答。

俞州是大燕版圖,飲食習慣與京城相近,吃食雖不比京城精致,卻比遼州好。

周嬤嬤望著爺,臉上笑得溫和,心底卻明白,爺是吃秤砣鐵了心,再不與京城那邊拉扯,這樣也好,她緩緩舒口氣,但願爺退讓到這等地步,京里那位能夠放心放手,各自相安、好生過日子,別再折騰出個你死我活。

至于淺淺……爺是在意的吧?對後院大小事不上心,初來乍到,雪晴、雨晴也不習慣這里的飲食,瘦得一張小臉成了錐子,在床上躺上大半個月,爺都不曾發現,她把事情說給爺听,爺連吭聲都沒,直接忽略。

「明白了,我讓駱平去找找,爺別擔心,我會勸勸淺淺姑娘。」

楚默淵道︰「勞煩嬤嬤看顧。」

真讓她看顧?周嬤嬤莞爾應下。「是。」

「我要出去幾天,京城里若有來信,立刻讓駱平送去。」

「好,我讓雪晴給爺收拾行李。」

「嬤嬤的腿還好嗎?我已經命人尋到溫泉,等交涉好後,房子蓋起來,周嬤嬤就搬過去住一段時日。」

爺的話讓她心中一暖,眸光微動,爺這樣相待,她……垂眸,周嬤嬤的笑容里帶著一絲苦味,眼角微澀,久久不發一語……

楚默淵本打算回臨風院,卻在經過淺淺房前時停下腳步。

片刻後,他推門進屋。

淺淺躺在床上,嘆一聲,再嘆兩聲,不是無病申吟,是餓得太厲害。

她試過的,試著把難以下咽的食物送進喉嚨,可吞下去不到十分鐘,胃立刻發出嚴正抗議,然後它們從哪里進去,就循原路出來,接連吐過幾次後,就算她有嘗試的勇氣,也沒嘔吐的力氣。

所以……餓啊餓啊……她想念咸酥雞、大腸面線,想念楊哥楊嫂狀元粽啦。

床邊陰影擋住扁線,淺淺抬頭,看見俗稱「爺」的主子先生,瞬間,嘆氣聲卡在舌根,吞吐不得,怒火隱隱上竄,眉心皺出一條扭曲的變色龍。

兩人相對眼,誰也不先開口。

她的視線充滿怒氣,他的雙眼卻如深潭般沉靜。

眼神交會中,陽光偏斜。

楚默淵垂下眉睫,道︰「我猜,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我猜,我沒你想的那麼腦殘。」她反唇相譏。

她不是傻子,就算初來乍到,模不清狀況,可閑閑無事躺在床鋪十來天,她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讓她把一件事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前前後後翻想無數遍之後……再蠢,她也猜出幾分端倪。

從正式見到燕歷鈞起,從一開始他篤定會「好好照顧她」,到把她「發配邊疆」,當中發生過什麼?

狀況一︰擔心被照顧,她再再表明自己是同性戀,對王府後院不感興趣。

狀況二︰燕歷鈞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黏在冉莘身上。

狀況三︰她對冉莘舉止親熱、態度親密,做為小嘍羅,抱冉莘大腿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可是對燕歷鈞而言……

綜合以上情況,淺淺恍然大悟,是自己矯枉過正,被燕歷鈞視為情敵。

因此身受發配之苦的,不是燕歷鈞的前任未婚妻,而是未來情敵。

至于受托的楚默淵,許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許是拿到人家好處,不管理由是哪個,結論是——他鄙夷她,卻不得不接手她。

賣身契,是用來確定她將被禁錮在此,永遠不會在冉莘面前出現。

丫頭身分,是用來拴住她的手腳,讓她不吃乖乖也得乖乖的利器。

怎樣?她是不是分析得特有道理。

「意思是,你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被送到遼州?」

「八九不離十。」

「既然如此,犯倔執拗,有什麼意思?」

「犯倔執拗?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不是在絕食?」

絕食?不對吧,是這里的食物要絕了她的命。淺淺有苦說不出吶……

「我再說一次,你听清楚了。」

她翻眼、撇嘴,充作回應。

他沒被她激怒,繼續往下說。「不管你怎麼鬧,我都不會放你離開。賣身契在我手里,你敢逃,就先想想被抓的後果。我承諾四皇子會照顧你,就會想盡辦法讓你活著,最壞的狀況……頂多是用人參吊著你一口氣,無妨,反正這里別的東西不多,倒是人參比蘿卜便宜。」

意思是一日奴隸、終身奴隸?意思是她的人生只能由他主控,意思是她當植物人,會讓他行事更輕省方便?

他很懂得如何傷人,她輸了!

「第一,我沒有絕食意圖,是貴府食物只能用來養豬,我無法逼迫舌頭就範。第二,我知道你的為難處,誰能不對四皇子卑躬屈膝?他要你把頭奉上,你也得好好磨刀,洗淨脖子,人在屋檐下嘛,我明白的。

「只是……想吊著我一口氣,那也得我肯合作,听過『咬舌自盡』嗎,若是惹得我不開心,你不一定能夠順利交差。」

可憐哦,她的籌碼只剩下咬舌自盡?真是越混越回去。

「我听過咬舌自盡,但也有幾十種法子阻止此事發生,比方最簡單的一種——卸下巴。」他的冷眼凍得她臉龐長凍瘡。

他、他、他……咬牙切齒,淺淺恨得想拔光他的胡子,再用拳頭幫他戴墨鏡。

被堵得說不出話?楚默淵小贏一回,他悄悄樂著,原來和女人針鋒相對,挺有意思。「有精力耍小脾氣,不如說說你的打算。」

「不是听說,奴婢沒有打算的權利,只有主子爺可以打算奴婢?」淺淺氣得頰邊肉顫抖,諷刺他不遺余力。

反正她豁出去了,破罐子破摔唄,反正別無他法,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

「看來你對自己的新身分已經有所認知,很好,從明天起到書房伺候,容我提醒,書房里有不少珍本、器具,若你餓得手腳發抖,一不小心弄壞……屆時恐怕得把你賣到窯子里賺個三、五年來償債。」

淺淺的爪子扣在床板上,狠狠往下劃,劃出三道白線。罐子已摔成泥屑,他還要在上頭踩幾下,沒見過比他更渣的男人。

她的憤怒昭告了他的二度勝利,心情飛揚,不自覺地,嘴角朝上,勾出完美弧線。

「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

「人丑不是錯,錯在出門嚇人,以後有事想傳達,麻煩您透過小米,我人小膽更小,大夫說了,不能常受驚嚇。」

對,她墮落了,最理智、最擅長分析道理的余淺淺,居然使不出招數為自己解套,只能在嘴皮子上犯賤。

人身攻擊是她最不屑的手段,可她使了,還使得這麼弱……對,她沒招了,她是典型的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牆頭草。

楚默淵冷眼瞧她,像在看……死魚一樣,帶著兩分憐憫,兩分鄙夷,再加上兩分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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