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方湛吃得差不多了,端著酒杯和他走到陽台上。
「接下來有什麼計劃?」方湛一邊喝酒一邊問她。
「暫時沒有。」
「你會沒有?」方湛不信。
「我說了,你不信而已。」她淡淡地笑著。計劃她不是沒有,但是不能和他說。
方湛聳了下肩,「好,我信。」
她舉杯,「為了今晚,我們干杯。」
「為了今晚,」他舉杯和她一踫,仰頭把酒喝得一滴不剩。放下酒杯,他邀請她,「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當然。」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但是瑣碎的事情依舊不少。
「總經理,你的信和報紙。」秘書把今天葉歌淮的信和報紙整理給她。
「謝謝。」她順手接了放到一邊。
秘書看了提醒她︰「總經理,你的信里面有一封英國來的律師信。」
英國?她停下筆,找出是英文地址的信封。拆開看完之後皺了下眉,問她的秘書說︰「我現在有沒有假期?」
「總經理你目前積累了一個月的假。如果你要請假的話,需不需要我為你安排?」秘書盡責地問她。
「謝謝你,麻煩你替我安排一個星期的假。」她有事情必須去英國一趟。
「好的。」
把原委和葉衡說了以後,當天下午她就走了,帶去的行李只有一些換洗的衣服。臨走前,她去江赫的家,留了一張紙條給他。
在計程車上她試著給江赫打電話,但是電話始終打不通,她只在他的語音信箱里留了言。
同一時間,江赫坐在車上給葉歌淮打電話想告訴她︰他正在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打了半天仍是處于佔線狀態。
于是,他們兩個人坐的計程車在同一時刻交錯而過。
第10章(1)
葉歌淮離開江赫家時沒有關上窗戶。這個時候已經入冬了,風吹得很大,把她壓在桌上的紙條吹到了桌下。
江赫回到家里突然覺得一室的冷清,這個時候很想看見總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捧著本書的她,還有只小貓趴在她的肩上。那一瞬間仿佛還可以看見下雪時的天空。
拿起電話撥了她家的號碼,結果響了十幾聲後被告之沒人接听。想她可能還在忙,心中有些悶,關了手機開車出去穿過一條又條的街。最後來到十五號公路上,停了車半靠在車上,想起她總會做的動作。
抬頭望著夜晚的天空。今天晚上的天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有的只是厚重的雲。現在慢慢地知道了她為什麼會特別喜歡看著天空,因為只有看著天空才可以把自己一切的悲傷和往事看得渺小,這樣才能看清遠方的路。
他就這樣靜靜地靠著車,在十五號公路上看了一夜的天空。等到東方慢慢浮現魚肚白的時候他上了車並開了手機。
手機的界面上有一條留言——
「赫,我是歌淮。今天我接到媽媽在英國的律師的來信,必須要去那里一個星期,希望你听到留言的時候已經從日本回來了。那麼一個星期之後再見。」
拌淮!這個時候听到她的聲音讓他有一種想飛去英國的沖動。從來沒有一個人叫他的名字能夠讓他如此悸動,他也從來沒有如此想念一個女人。把她的留言儲存了下來,然後在開車回去的時候一遍一遍地重復。
英國。
「葉小姐,按照你母親生前的遺囑,在你二十七歲生日之前把這些東西交給你。」律師一邊為她解說一邊把一個大信封交給她。
「謝謝。」從律師手上接過信封,葉歌淮道了聲謝,離開了律師的辦公室。
回到她母親生前住餅的房子,這棟房子是葉桓買給她母親的,小時候沒有回國之前她和母親一直住在這里。以前她就覺得這個房子大得過分,雖然沒有一處不精致講究,但是依然抹不去空的寂靜。雖然這里的女主人已經去世十多年了,可是歲月依然帶不走她留在這里的寂寞和哀傷。
從小她就覺得母親是一個很寂寞的女人,永遠都在等待丈夫每年定時的探望,可是她依然活得很優雅、尊貴。
以前父親老說她越大越像她母親。也許有些東西她真的和她母親一樣,那就是葉家人骨子里的寂寞。
這棟房子里所有的家具現在都用白布罩著,是為了防灰和損壞。一片的空蕩和白,刺眼得讓她想到很多不想去想的往事。
母親在夜里一次次地穿著白色的睡衣,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漆黑的天空。那樣的母親常常透明得讓她覺得快要消失……
記憶中母親總是溫柔地在笑。也許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她的女兒很像自己︰雖然在笑卻不是真正的笑。
葉歌淮走到母親常站著的窗邊,有些記憶的碎片一閃而逝快得讓她抓不住。
好像有一天在這個位置有誰說了什麼?說話的人她仿佛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說了些什麼。
這些東西莫名地讓她感覺既悲傷又溫暖,像是爸爸和媽媽每次一起注視著自己的眼神。
她一邊想一邊走,等到發現時已經走到了溫室。溫室里種的花都讓葉桓搬到了葉家的花園中,留在這里的除了玻璃的屋頂外就是一個秋千。
這個秋千是建溫室的時候她母親特意請人給她架的。記得以前這里總會有一季又一季的鮮花,有時候母親會在里面剪著花枝,讓她坐在秋千上數著花數。
輕輕蹲下來對著秋千吹了一口氣,立即揚起了一陣不大的灰。拿出紙細細地擦干淨上面的積灰,葉歌淮坐上去,打開律師給她的信。
信封里除了有這間房子的地契之外還有一封很短的信。
拌淮︰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成為一個大人了,很遺憾我沒能看著你長大。你一直都讓我感到驕傲和欣慰。你很像我,能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麼,所以我一直沒有為你擔心過。
拌淮,我相信這個時候你已經可以成熟地思考你和葉氏東方的未來和你在那里的位置了。我唯一想對你說的就是︰永遠不要讓自己遺憾——不論什麼。
最後,pleasetellyourDad,Iloveyou。(請替我告訴你父親︰我愛你。)
她記起來了,那一年也是像現在的冬天,天氣很冷還下了雪——那是當年的第一場雪。雪紛紛揚揚地下,下得很大,也短暫凍結了她當時的記憶。她記得他父親就站在剛才她經過的窗台。
那時,葉桓對他的妻子說︰「歌淮太像你了。」
「好還是不好呢?」妻子輕輕地笑著,「不用想了,你回答不出來的。」
葉桓揚眉,「為什麼?」
「因為你喜歡我的個性,最無奈的也是我的個性。」
「那是因為你什麼都藏在心里,包括最深的感情。」
「我知道你想听我說一句話。」她看著他。
「我知道你不會告訴我這句話。」葉桓很肯定也很無奈地說。
「這樣不好嗎?有些事情說出來以後往往失去了先前的味道。」
葉桓看著妻子嘆了口氣,「我不希望歌淮太像你。」
她看著坐在一邊的女兒,「我知道你想讓歌淮接手葉氏東方,但是她不會喜歡。」
「你希望我怎麼做?」
「讓她自由。」
「自由?」
「不是身體而是心。」
……
把信封倒著放,從里面飄出一些花瓣到她的身上,那是蝴蝶蘭的干花花瓣。看著這些花瓣就好像母親一直在溫柔地看著她。
其實媽媽主要是想讓她告訴爸爸這句話吧?如果媽媽知道爸爸現在已經不在她身邊了會怎麼樣?大概只會長嘆一聲吧,然後把一切都埋在心底。然後再默默地寂寞,默默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