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六點整打卡鐘一響,連林妲難看的臉色都無法阻止她拎起皮包打卡下班。
鹿鳴順著下班人潮走出了大樓,被高樓大廈層層疊疊遮掩住的天空是看不到夕陽的,唯有抬頭可見的那一角天空透露漸漸暗去的霞色,顯示著夜色即將到來。
晚上一到,群魔亂舞……
可是最可怕的魔就藏在人心里。
人的心,是最光明也是最黑暗的所在,你永遠無法想象人能有多卑劣或是多偉大,也永遠不知道最深刻的愛何時會演變成最深沉的恨,而後在你猝不及防的那一秒間爆發……
她怔怔地佇立在路邊公車站牌下,看著排隊或低頭滑手機或熱烈交談的人們,經過一整天勞心勞力的工作時間,大家都迫不及待回到溫暖的家。
吃晚飯、看電視、和家人聊天抬杠罵社會……
要嘛再妝點一番出門約會,要不就躺床上玩手機耍廢……
能這麼平凡的過生活,其實是世上至幸福的一件事。
她也想有這麼一個家,單調卻熱鬧,回到家以後有個人跟自己斗斗嘴,有個人和自己對桌吃飯,起窩在沙發里,一個開電視看運動頻道,個上網看電子書,明明做著不同的事,卻呼吸著同一室的空氣,感覺到身旁的體溫……
鹿鳴深深吸了一口氣,想笑得很瀟灑,卻掩飾不住眉宇間的落寞。
她方才形容的,就是她和周頌之間相處時的樣子。
可是這樣的時光,一年也只有兩三遍。
大多數的日子,就像「葉子」那首歌詞里說得一模一樣——……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
與其說她在等待著滿世界闖蕩瘋玩的周頌倦鳥歸巢「回家」,倒不如說,因為她已經沒有家,也沒有家人了,所以才有大把大把的時間浪費在「等待」,以及自己一個人過生活上。
這種日子,沒有很好,但也沒有不好。
也許等哪天她找到更感興趣或貪戀的人與事之後,她就會站起來,拍拍走人了。
第3章(1)
公交車來了,她擠上了車,搖搖晃晃了大半個小時後回到住處。
只剩三十分鐘可以沖個澡,把一個被工作熬成殘花敗柳的女人重新畫皮成個正常人樣。
等鹿鳴洗完澡換上一件寬松的棉質削肩白T恤和七分牛仔褲後,僅及肩頭長度的黑發隨意用個派大星發夾夾起來,餓得饑腸轆轆的肚皮已經在狂叫,她看手表還有五分鐘,忍不住先翻出了一包洋芋片喀啦喀啦嚼吃起來。
手機響了。
「到了?那我下樓了。」她摁下手機,嘴里含糊地問。
「寶貝兒,等一下吃完飯我們再去打副備用鑰匙吧?」周頌渾厚陽剛性感的男低音在她耳際笑道。
「不給。」她把沒吃完的洋芋片袋子扎好,拍拍手,肩頭夾著手機,一邊背包包一邊穿鞋並鎖門。
「你還在生我氣啊?」手機那頭男人的哀嘆依然那麼撩妹。「還有,我要鄭重澄清中午的事,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我一點都不認識,而且我叫人把她丟出去了!」
「不生氣,鑰匙的事是原則問題,你能弄丟,我也能不給。」她嘴角微微一勾。「至于中午的事,我知道你頌少風情萬種,舉凡是母的都會忍不住黏上來,早就見怪不怪……哎呀!不講了不講了,我進電梯了!」
一出大樓門口就看到高大的男人一身短袖圓領名牌T恤和名牌褪色牛仔褲,搭配腳下軍系色彩濃厚的豪邁帥氣馬丁靴,光是緊繃結實矯健的肌肉和強壯手臂及修長性感長腿的組合,再加上那張英俊陽剛男人味十足的粗獷臉龐,儼然東方版的「美國隊長」。
經過的行人,尤其是女人女孩們紛紛滿眼星星面泛桃花地偷偷瞄著他,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鹿鳴也很想流口水,不過她打算等吃完晚飯,晚上吃他當消夜的時候再流。
唯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會清楚地感覺到這麼出色偉岸迷人的男人是自己的,而且縱容自己可以大大地虛榮一下。
嗯,她果然是個膚淺又世俗的女人,就是抵抗不了男色和肌子的誘惑。
被他親自開車門送上了副駕駛座,並且被他趁著彎腰替自己扣安全帶的時候狠狠地掠奪深吻了一場……
她被吻得暈頭轉向渾身發燙,直到那個壞家伙的手不知何時偷偷模模從T恤下方溜入,悄悄游移而上,鹿鳴不自禁倒抽了口氣,慌得嗚嗚嬌喘猛烈掙扎抗議起來。
——禽獸啊啊啊啊!
她中午沒吃整個人已經餓得發軟,再加上被這頭大野狼不由分說地猛啃了一番,最後癱在副駕駛座上喘息,只能狠瞪意猶未盡輕啄自己鼻尖低笑連連的男人一眼。
「去旁邊。」她本來更想講「滾」的,但是早上已經請他「滾」過了,這混蛋也沒有听進耳里去。
「我想你,你不想我嗎?」他好聞的男人氣息深深包圍著、籠罩著她,灼熱的目光小幽怨地對著她笑,笑得她心都軟了。
「我們才分開十個小時。」她心都在顫抖,卻還是嘴硬地駁道。
「分秒度日如年。」他笑得那麼繾綣那麼好看,漂亮的男性黑眸像是會發光。
鹿鳴呆呆地凝視著他深沉熾熱戀戀的眼神,覺得心髒跳得好快,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分秒度日如年,騙誰呀?
是誰在台北停留不到半個月,就會耐不住寂寞,再度飛往世界各個海角天涯?
他隨便說說,她就隨便听听罷了。
「我餓死了。」她懶洋洋地道。
「寶貝兒,你現在居然喜歡吃飯勝過喜歡吃我了。」周頌有些不是滋味地哼哼。
饒是心緒復雜,她還是被逗笑了。「我要吃正餐,你只是飯後點心。」
周頌這下更哀怨了,當下決定今天晚上要更加賣力,好好把女友錯誤的觀念扭轉回來才行。
「我真的是清白的,我的貞操和都為你守著。」他忽然一本正經道︰「哪個野女人都別想來玷污我。」
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甜言蜜語抑或是隨口唬爛,但鹿鳴的心還是無法避免地瞬間被療愈了,小小地心花怒放了一下。
「咳,」她努力想藏住總想往上揚的笑,清了清喉嚨道︰「嗯,那好,就繼續保持吧。」
當晚,周頌載她到山上吃放山雞和燒烤,還有一大鍋鮮甜的春筍雞湯,喝得鹿鳴飽到小肚子滾圓,撐得幾乎走不動路。
在清涼微帶冷冽的山林晚風中,她舒服地靠在他溫暖的懷里,听著蟲聲唧唧,還有原住民老板狂放動人的歌聲和吉他聲,只覺得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幸福的時刻了……
她恍惚模糊地想著,難怪萬千言情小說里都很愛通俗地描寫一句——真希望時光永連停留在這一刻。
蓋因人心世事多變,像這樣的暖和溫存,總是再多一秒也好。
……明日會如何?誰管他呢!
深夜回到了周頌的豪華酒店型管理大樓里,他在佔地一百多坪的超大客廳地毯上和她深深抵死纏綿,把她剝得雪白嬌女敕光溜溜,從小巧可愛的腳趾開始舌忝起,一路往上……
「周頌,你……你到底多久沒吃肉了?」她快樂又難耐地嬌喘申吟抗議。
「我都存著給你……」他結實精壯熱氣騰騰的鐵軀俯壓在她柔軟無力的身子上,曖昧地低笑著。
「只有你……」
「唔……」
恍恍惚惚,大霧彌漫,鹿鳴似醒未醒中,依稀彷佛听到有沉重悠遠的編鐘聲由千里蕩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