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太太一來,我就有口福嘍!嘿嘿。」苗小飛臉上終于有了笑容。
「多好,真羨慕你啊。」艾林習慣性地揉揉苗小飛的腦袋,「別郁悶了,干活干活。」
苗小飛沒怎麼听艾林說起過她自己的事,光知道她的男朋友在西班牙,是個小畫家,其他的事,比如她的家人,苗小飛一無所知。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和不想說出口的事,苗小飛對這些無意窺探。
好吧,收拾心情,努力工作,得讓老媽看見最神氣的自己!
周末之前,苗小飛的心情都挺不賴,親愛的老媽就快大駕光臨,而冤家對頭也沒再給自己氣受,比較規矩。
禮拜五下午,下江南叫住了苗小飛,這是他們冷戰以來的第一次正面交涉。
「听說你媽要來看你?」
「嗯,有何貴干?」
「這是上回應酬的酒店送的自助餐券,有三張,都給你吧。」
「無功不受祿。」
「你不要?那我給別人了……」
「誰說我不要?拿來!」
「周末好好玩吧,幫我向阿姨問聲好。」下江南見苗小飛收了貢品,也願意搭理他了,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你是在討好我嗎?我可不領情!」
「你享受了美味,我收買了人心,咱倆誰也不吃虧。」
「數你算盤精。」
「往後還指望你多關照呢,愛卿!」
下江南招安完畢,拍拍走了。
苗小飛研究了一下餐券,「銀河」,本市最高檔的星級酒店呢。
周六清早,苗小飛提早出了門,來到車站,買了月台票,在人群中翹首等待。
火車晚了五分鐘,終于緩緩開了過來。
老太太拖著好幾個大包小包,艱難地在下車的人群中前行。
「都給我閃一邊去!別擠著我媽!」苗小飛一記暴喝,人群鴉雀無聲,自動讓開。
「老太太我可想死你了……嗚嗚嗚……」苗小飛接過老媽手里的包,開始撒嬌,跟剛才的流氓判若兩人。
「你是我閨女嗎?瞧這怪模樣,腦袋上扣個屎盆子。」苗母跟下江南一個鼻孔出氣。
「如假包換是您親生的,保修期也過了,您甭想退貨。」苗小飛不跟老太太計較,「老佛爺一路辛苦啊!」
「十幾個小時,差點兒沒把我一身老骨頭給顛散嘍。」
「咱趕緊回家休息吧!我給您按摩。」
「回家?那是你家,可不是我家。」
「老太太,不是一來就跟我抬杠是吧?我家不就是你家嗎?毛病真多,走了。」
「屋子還算干淨,別不是知道我要來,你才現拾掇的吧?」老媽四處打量著苗小飛的狗窩。
「什麼都逃不過您的法眼,嘿嘿嘿,我一個人,隨便慣了。」苗小飛著手掃蕩老媽帶來的大包小包,「這麼沉的包您背著也不嫌累……雞翅、香腸、臘火腿……怎麼全是肉啊?雖說這些我都愛吃,可人家最近減肥呢,就不能帶點綠色食品嗎?」
「你啊!又懶又饞,別指望嫁人了。」老媽拿手指狠戳苗小飛腦門,試圖點化她。
苗小飛啃完一根冷雞翅,舌忝舌忝手指頭,開始給老同志做工作。
「媽,我每月給你多寄些錢。」
「好。」
「媽,我過兩年給你買個大房子。」
「好。」
「媽,我往後請十幾個保姆替你干家務。」
「好。」
「媽,我就不給你找女婿了。」
「好……什麼?!」
老太太差點被苗小飛給繞進去,半天才明白過來,開始新一輪點化。
「你這孩子又動什麼腦筋呢?你說不嫁就不嫁啊?」
苗小飛真是一肚子苦水無處訴,剛才老太太還惡毒地詛咒自己沒人要呢,這會兒又強買強賣。
「我嫁誰啊我,誰配娶我啊?我這麼個天仙下凡的主兒,誰娶回去不是等著折壽嗎?」
「身邊就真沒有合適的人選?」老太太不死心。
「有啊,都在別的小泵娘懷里呢。」苗小飛沒好氣地說。
「你叫我說什麼好,念書那會,你不是跟好些小伙子眉來眼去的嗎?現在要動真格的了,你又成了老黃瓜,沒人願意啃啦?」苗母沉痛地打擊苗小飛的自尊。
「還好意思說!那些小伙子可都是叫你給棒打到別人懷里去的!我都沒怪你耽誤我的終身幸福,你還數落我?」苗小飛氣得渾身亂抖,委實這是她親媽,她再憤怒也只能使用語言上的暴力。
「你自己沒能耐,別賴我,我還不都是為你好。」老太太也有點心虛,音量降低。
「你為我好就別老把我往外攆,我還沒享受生活呢,不著急大甩賣。」
「你這孩子啊!就是不願意听話,總是自己願意在哪吃草就撒著歡去了,也不管那草是公家的啊還是有毒哪……心眼倒是真不壞。」
「得,咱不提了成嗎?好長時間沒見您了,您先好好休息把精神養足嘍,回頭我陪著您四處轉悠轉悠,讓您忘卻香火的煩惱。」
禮拜天下午,她突然想起來還有免費餐券這茬,不能錯失良機,打算再拽上一位,三人行去開開洋葷。
打了幾個電話,發了好些短信。
艾林說要和海外男友上網談情,其他同事也都各有各忙,苗小飛不想浪費那第三張餐券,決定叫上沈霜松。
「喂喂,老沈吧?是我呀,你苗妹妹。」
「你都好久沒搭理我了,這會又想求我什麼呢?」
「瞧你說的,我就不能帶你沾沾光?請你吃飯,你就說去不去吧!」
「什麼時候?」
「就今晚上,奔‘銀河’!您別嫌棄。」
「你發財啦?成,我一定賞臉。你家住哪?我開車接你。」
「那敢情好。」
報了住址,又定下了時間,苗小飛開始梳妝打扮。
「還想騙我沒動靜,我看你跟剛才這位就不一般嘛……」苗小飛母明察秋毫。
「老太太就別瞎猜了。」
時候到了,沈霜松來電話說已經到樓下了,苗小飛拎上小包,挽著老太太出門。
「我媽。老沈。」苗小飛的介紹簡明扼要。
「阿姨來啦?難怪苗小飛舍得掏銀子請客呢。」沈霜松調侃道。
「其實都不花我一分錢,一個冤大頭進的貢,不吃白不吃。」
沈霜松的車開得很穩,二十分鐘後到了「銀河」。
自助餐廳人還不少,苗小飛怕被別人搶光了好菜,把餐券一遞,就領著老媽往里沖。
苗小飛抄了幾個盤子,玩命地招呼葷的素的,還讓老媽在一旁做參謀,哪樣稀罕哪樣貴就多多益善。
沈霜松叫了瓶紅酒,坐在一旁,等著苗小飛上菜。
苗小飛一個人端了三盤山珍海味,艱難到埠。
盤子各歸其主,老中青三代人有說有笑,共享盛宴。
「小沈是做什麼工作的啊?」老太太開始關心下一代。
「我跟朋友合伙,開了家小飯店,自己做買賣。」沈霜松一邊給老太太添酒一邊謙虛。
「你那飯店還叫小?就快把‘銀河’給擠倒了,往後全市人民的吃喝玩樂都得靠你了。」苗小飛大聲嚷嚷,不在乎「銀河」員工臉上皚皚的霜雪。
「小沈人長得精神,又這麼有本事,哪家閨女有福氣嫁你哦!」老太太的話說給沈霜松听,眼楮看的卻是苗小飛。
出門前苗小飛就一再叮囑老媽,不準瞎打听,老太太才強忍著沒問︰「沈先生家里幾口人啊?有房沒有?有車沒有?有老婆沒有啊?沒有我送你一個!看我們家小飛不就挺好嘛……」
苗小飛就沒那麼多心眼,她是實實在在來這消費的,揀好的撈貴的,一通亂吃,六親不認。
沈霜松倒也懂事,一直裝傻充愣,不給苗母繼續撮合的機會。
老太太打點半天,不見男女雙方有什麼反應,自覺沒趣,也就不再張羅,一盤子好菜食之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