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件小事(上) 第20頁

「你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他被堵得一噎。

「我知道,但我總不能滿足你和這世上所有人的期待吧?」她喝了一口熱熱的燕麥牛女乃,暖流自喉頭滑落肚里,稍稍撫平了因他的突然到來所引發動作亂的酸澀胃液。「男未婚女未嫁,我們本來誰都牽絆不了誰的腳,你現在只是不甘心,相信我,過一陣子你就沒事了。」

「小鳴……」他站起來,就想走近她,面露祈求。「你現在還在生氣,甚至對我心灰意冷,信心全無,這些我完全明白,我也不希望你這麼快就原諒我……但是你不能連個彌補和挽回的機會都不給我,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

那她那無數個被單獨留置下來,孤零零的日子,又何嘗叫做公平?

鹿鳴覺得很累,心累得連跟他翻舊帳的力氣都沒有。

而且再爭論下去,連過去相處時纏綿美好的時光恐怕都會被這些怨懟污染得面目全非,她不想這樣。

「周頌,」她仰望著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到現在,她依然還是愛著他,但卻已經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牽扯與關系了。「回去吧!」

「不回!」他熾熱黑眸閃過明顯痛楚,猛然低下頭狠狠地吻住了她!

鹿鳴激動地唔唔劇烈抗議掙扎,可是過去五年來身體每個地方都已然被他深深烙印下了記憶,火熱狂野纏綿饑渴的滋味在DNA里復蘇翻騰起來……

他的吻像是挾帶著狂怒和絕望與顫抖的需索,一手牢牢掌控住她的後腦勺,不許她逃月兌,狂喜又驕傲地感覺到她身子瞬間酥軟了下來,掙扎中帶著難耐的喘息。

「寶貝兒,你還是愛著我的,你還是對我有感覺的……」他氣息灼熱喜悅地低喃道。

她腦子轟地一炸,也不知從哪兒生出的力氣用力推開了他,踉蹌後退好幾步,喘著氣,狠狠地瞪著他。

他懷中一空,目光慌亂而痛楚地痴痴注視著她。

「是,我是對你還有感覺,那又怎樣?」她高高昂起下巴,小麥色的臉蛋閃動著明亮倔強光芒。「如果我想要,我不會跟你分手,你功夫那麼猛,身材又好,我干嘛不睡白不睡?可是頌少,我現在不想睡,也睡不起你,我就想安安靜靜自己一個人在花蓮過日子,你為什麼就不能繼續回去過你那展翅高飛、滿世界跑的生活?」

「——可回來沒有你!」周頌沖口而出,嘶啞低吼聲中有著掩不住的痛。「我是喜歡冒險瘋玩,我是受不了被綁住,可是不代表我不愛你,我不想回到家後第一個想看到的人不是你!」

鹿鳴靜靜地望著他,看著他眼眶里的赤紅和悲傷,既心疼茫然又感傷。

這確實是世上最無奈的愛情之一。

我們的愛,已經變成了一場鬼打牆……

「周頌,再見。」她搖搖頭,轉身就走回屋子,把門鎖上。

他僵硬地佇立在原地,眼底希望的火焰漸漸熄滅了,胸腔濁氣翻騰,骨子里的男性尊嚴與傲氣頃刻間瘋狂涌現——「好!」他咬牙切齒,死死壓抑下的是無論如何再也不認的脆弱,高喊道︰「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麼我成全你——只是原來相愛了五年,最後我在你心中就只是一個不值得信任的混賬王八蛋。鹿鳴,你就只是這樣看我的?你……真的夠狠!」

鹿鳴在屋內不發一言,只是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摩挲著杯沿的手隱隱泛白發抖。

過了很久很久,外頭空空蕩蕩,彷佛只剩下了海風的聲音。

她沒有發現自己臉上何時已爬滿了淚水……

接下來的一個月,周頌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過,好似真正從此在她生命中消失了。

鹿鳴還是每天到處拍攝花東的美麗景致,經營著小民宿的網站,接了幾攤零散的背包客,甚至還有時間到布浪的小學里當志工。

布浪的學校是偏鄉迷你的小學之一,全校只有三十幾個學生,校舍不大,卻有一片幾乎是一望無際的綠地作操場,師生們更是熱情可愛得不得了。

她大學讀的是廣告系,副修英文,所以自告奮勇到學校當英文志工,一個禮拜有兩天可以幫小朋友們課輔。這個決定立刻獲得校方熱烈歡迎,校長甚至因為這樣,還要頒發感謝狀給她,後來被滿臉尷尬害臊的鹿鳴拼命婉拒了。

其實她做這樣的事並非來自什麼多高貴高尚的情操,最主要是她很喜歡布浪和他那些小伙伴,再來就是她平常真的很閑,到小學幫學生們課輔多少也能打發時間……咳。

但無論如何,當看著孩子們從畏縮害羞抗拒到能純熟快樂唱出英文版的經典老歌「真善美-Do  Re  Mi」和「We  are  the  Word(四海一家)」,甚至把「茉莉花」翻譯成英文歌,她還是擁有滿滿成就感。

她已經很久……起碼有一個禮拜以上,沒有再想起周頌了。

連姬搖阿姨好像也跟她拗上了,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再出現過。

鹿鳴後來查過了周朝的王姬指的是王的女兒,也就是公主,她也曾胡思亂想懷疑過自己該不會是姬搖阿姨在周朝的女兒吧?

但是姬搖阿姨……對她卻不像是母親對女兒的那種慈愛,雖然她感覺得出姬搖阿姨對自己是有冷冷的關懷與死也不承認的親近,但那種親近感又透著一絲隔閡與刻意保持的疏離。

……還是她上輩子是某個朝代的公主?清朝嗎?是還珠格格?

「——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噗!

鹿鳴蹺著二郎腿,滑著手機,看著屏幕上的孤狗大神,光想都覺得自己超級不要臉的哈哈哈哈!

就在此時,身後樓梯響起腳步聲。

「早啊!」她對這位昨天才到花蓮的房客燦笑打招呼,「早餐有蒸好的阿里鳳凰和咖啡,還是想要吃烤吐司抹洛神花醬搭鮮女乃?」

房客怡君是個年輕的女孩,在台中科學園區上班,被繁重的工作榨得半干,這次是好不容易請到假來花蓮放飛三天兩夜的,昨晚和鹿鳴相見歡之下聊到了半夜,今天睡到太陽曬了才起床,真是太幸福啦!

「小鳴早。」怡君打了個呵欠,在原木餐桌前坐了下來,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中飄蕩的咖啡香。「我要喝咖啡和烤女乃油吐司可以嗎?」

「沒問題。」她笑咪咪點頭,手腳利落地烤了吐司,附上一小盒無鹽女乃油,斟了杯熱騰騰的咖啡遞過去。「這是我們村子里自種自烘的阿拉比卡豆子,有淡淡的榛果香,你嘗嘗看。」

「哇,好棒!」

在怡君一臉滿足地吃著烤得金黃酥軟的吐司,喝著香噴噴的咖啡時,面帶笑容的鹿鳴忽然瞥見窗戶邊出現了一張熟悉的慈祥卻慘白憂傷的老臉,心下一震!

她眨眨眼,再仔細看時,那張蒼老的臉龐已經不見了。

鹿鳴胸口怦怦直跳,有種莫名的不祥和不安感……

剛剛那是,面攤阿嬤?

「小鳴?小鳴?」

她猛然回過神來,有一絲驚惶未定。「什麼?」

「你怎麼了?」怡君不好意思說她臉色怎麼活像見鬼了,「那個,我是想問一下,豐濱天空步道離這里遠嗎?我騎機車大概多久可以到?」

「喔。」她收束忐忑的心神,露出微笑,親切的拿出地圖,對她比畫起來。

「不遠的,你可以從這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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