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件小事(上) 第28頁

她臉色一沉,皮笑肉不笑地道︰「定先生是吧?這麼有空,要不要順道來花蓮把你的好麻吉頌少帶走?」

手機那端安靜了幾秒鐘,隨後輕輕吐出一句性感的法文——鹿鳴不懂法文,但憑判斷也知道那應該是類似「要命了!」、「我的老天鵝啊!」等懊惱低嘆式的口頭語。

「抱歉,我想你應該是打錯電話了。」陳定臉不紅氣不喘地優雅微笑道,「我真的不認識什麼叫頌少的人……嗯,祝你有個美好的下午,再見。」

她瞪著手機那端另一個睜眼說瞎話的……

——這年頭還能不能有個靠譜的人了?

「阿飄都比你們老實!」她恨恨磨牙,把手機往旁邊一扔,煩躁地揉起了眉心。

看著地上英俊陽剛「紅得發燙」的周頌,她低咒了一聲,還是認分地去打電話叫救護車。

這麼大一只,她是扛不動了,就讓救護車小扮們來搬吧!

鹿鳴沒發覺自己已經自動地出出入入來來回回幫他整理起住院的東西,把他貴得要死的Lamborghini  x  TecknoMonster手工碳縴維行李箱也帶上了。

救護車鳴笛而來,村子里其他人都被驚動了,她面對村子里眾人關懷又好奇的慰問,雖然不想承認這個發燒昏過去的是自己前男友,但也不能被誤認是民宿的房客吧?

消息一傳出去,萬一對她的民宿生意造成不良影響,那她連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他是……」鹿鳴清了清喉嚨,對詢問數據的救護車人員,以及大半個豎尖了耳朵的村民們道︰「是我台北的朋友啦,堅持說要來花蓮露營,體驗吹海風的滋味,給他房間也不睡,然後……然後睡了一晚就把自己弄成這樣了,真是好衰啊,有夠挫吧……哈哈,哈哈……」

唉。

「……」而從頭到尾都醒著,卻一直假裝昏迷的周頌表示,內牛滿面。

不過招不怕老,有用就好。

正處熱騰騰狀態中的周頌緊閉雙眼,呼吸混濁,嘴角還是悄悄彎起了一抹可疑的弧度。

第10章(1)

被送到花蓮XX醫院急診室的周頌做了一連串的檢,在尚未排到病房前,只能連人帶病床擠在急診室走廊。

鹿鳴拎著他的行李箱,一手抓著自己斜背的包包,拉了張鐵椅在病床邊坐了下來,對著「昏迷不醒」的他發呆。

她……從來沒有看過周頌這麼狼狽憔悴的樣子。

斑大挺拔得像是只手就能撐起天的男人,卻只能被迫縮在小小的病床上,臉頰和額頭燒得通紅,濃密眉宇不適地緊蹙著。

鹿鳴鼻頭漸漸地發酸,用力地用袖子揉了兩下,極力恢復平靜。

她手里捏著他的健保卡和相關檢單子,面色淡定,心里卻還是無法抑止地一陣亂糟糟。

——他應該只是普通的感冒高燒吧?可他老是滿世界到處跑,不說才剛從薩赫勒回來嗎?那是她只在電視上看過的,位于遙遠的、陌生的撒哈拉大沙漠。

沙漠很危險的,有流沙有毒蛇有蠍子還有會吃印和闐的聖甲蟲……呸呸呸!

她胡思亂想到哪里去了?

周頌眼楮偷偷地睜開了一條縫,瞄見他心愛的小女人正坐在自己跟前發呆,小臉恍惚茫然,嘴唇有點發白……是被他給嚇的吧?

這一瞬,他心不由狠狠抽痛了起來……是愧疚,更是滿滿的心疼……

他果然是個天大的混蛋!

一個男人如果不能夠呵護保護心愛的女人,不能夠讓她感到信任安心,讓她能在自己身邊笑得無憂無慮、恣意快樂,那,還算什麼頂天立地有肩膀有胸膛的男人?

細回想,他們兩人自相識相愛以來,總是小鳴退讓、包容他,而他,就一直理所當然地享受著她給自己帶來的幸福感。

她就是他的行動電源,他只要身心疲憊了就回來找她快速充個電,然後等電力滿滿之後,再繼續精力充沛地到世界各地去野……

他從沒想過,被拋下來的她呢?

……她會寂寞嗎?會失落嗎?

在他正追求刺激,和好友上山下海狂野冒險的時候,每天上班下班加班,獨自回家,獨自吃著泡面的小鳴……心里怎麼可能會不難過?

周頌胸口劇烈撕裂絞擰得幾乎無法呼吸,緊閉著的雙眸灼熱濕意漸漸滲透了開來,卻死命憋著,生恐哪怕僅有一滴淚落下也會驚動了她。

他真是該死的混賬,就連此時此,,害怕的都是若她發現了自己是在裝昏,她就會怒而拂袖離去,並且再也永遠不相信……再也不要他了……

周頌知道自己天殺的卑鄙,他這輩子從來沒有真正害怕過什麼人與事,可是——他真的害怕失去她!

他緊閉的雙眼微微顫抖了一下,最終,還是艱難地、緩慢而忐忑地睜開。

「你,別擔心,我沒事。」他聲音沙啞干枯得像砂紙。

她眼楮瞬間亮了起來,沖動地往前傾了傾身,而後猛然驚覺到自己的不妥,又穩穩坐了回去,口氣試圖淡然到極點。「我沒擔心。」

她說謊,但周頌這一刻心卻柔軟酸暖得一塌胡涂……

「你醒了就好。」她淡淡地道︰「現在等抽血檢結果出來,還有——」

「我沒事,我們回去吧?」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鹿鳴的手很涼,他手掌因為發燒而分外溫暖到灼人……她一顫,閃電般抽了回來!

他眼神一暗,想說什麼卻被劇烈的咳嗽淹沒了。「咳咳咳……」

「不要亂動!」她低斥,有些心驚膽顫地看著他左手的點滴出現了回血現象,忙起身去叫護理師。「麻煩你來看一下,他的手出血了——」

出身特種部隊,曾經槍林彈雨水里來火里去的周頌能眼都不眨一下地幫中彈斷腿的同僚包扎,自然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微不足道的小狀況,但他還是靜靜地躺在那里,專注地望著心上人為自己擔憂緊張的樣子。

他內心有兩個聲音在劇烈交戰拔河,一個幼稚得要命,享受著被鹿鳴在乎與寵溺﹝?﹞的滋昧,另一個則是憤怒不已,拒絕再讓心愛的女人為自己擔心受怕——最後,在護理師過來前,他還是悄悄地把點滴的管子順了順,滲出的鮮血慢慢地往回吸收了。

「我真的不要緊。」在護理師和鹿鳴來到他病床邊時,他溫和地道,揚了揚手。「看,好了!」

「……」鹿鳴。

「……」護理師。

靶覺到鹿鳴臉色黑得像大雨傾盆前的烏雲滾滾,本來看到周頌這種罕見的極品猛男帥哥的年輕護理師,這時也顧不得犯花痴了,連忙上來打圓場。「那個……只要手不要再亂動,就不會再回血了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鹿鳴拒絕承認自己剛剛跟個白痴一樣,心髒有一剎那的驚慌失速,她告訴自己,下次再有相同的情形,她就把點滴整袋塞進他嘴巴里!

「既然沒事,那你自己在這里打完點滴吧,」她冷冷地把行李箱往他病床邊一推,「我要走了。」

「小鳴!」他沙啞急喚。

她做了個深呼吸,回過頭平靜地看著他。「還有什麼事嗎?」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眼神滿是灼熱深沉的愛意,真摯憐惜道︰「你早點回去休息,路上小心。」

她喉頭一緊,心里滋味復雜萬千,胡亂地點點頭,大步離開。

周頌目光緊跟隨著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默默收回視線,閉上眼,低低嘆了一口氣。

他活該。

——入夜後,周頌沒有回來「帳篷」。

鹿鳴在布浪家,屢屢走神,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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