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之幸福紀事 第1頁

第1章(1)

其實不想一開頭就搞得這麼悲情,但事實上,這一個月以來,我確實郁悶得渾身都長出霉菌。

相戀三年的左居城變了心,摟著另一個女人的腰在街上讓我踫見——只要想到這個畫面我就恨不得拿把菜刀把那對奸夫婬婦當眾剁成肉醬。

可惜我竟然微笑著跟他打了聲招呼,恍如一個偶遇的朋友,閑閑地聊了幾句,看著他額頭冒出濃密的汗,然後走開,關機,辭職。

把自己關在屋子里,窗簾密閉,不見一絲天日,只有在凌晨三四點的時候,渾身都有復仇的氣勁——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真是想不開。

看電視,發現女人受了傷後可以去一個好山好水的地方吸取天地靈氣,用以補身。

據說這是對付情傷的好辦法。

據說大理就是這等良藥中的佼佼者。

于是我掛了一個團,翻出三百年未曾上身的T恤和牛仔褲,買了雙便宜運動鞋,踏出門去。

七月天出游,絕對不是個好主意。但對我來說,頂頭那如烤箱熱源一樣的太陽卻還是可親的,亙古的熱力和溫度可以把身上每一個毛汗烘透烘干,沒有了水分,便沒有眼淚了。

才不過三天工夫,我的皮膚就便于我在夜色中隱身了。

就是在這種時候,我認識了齊安然。

真是人如其名,同游一周,從未見過她高興或者悲傷,她的臉,除了平靜再找不出任何一絲情緒。

一問,原來是做律師的。難怪,職業特征。

可這樣摒絕了七情六欲似的人,卻從不擦防曬霜,太陽再大,也不思庇蔭,傘和帽子更是一邊待著,渾身的膚色,與我有得一比。

親近之情,油然而生。

但她卻不甚搭理,每日里但听她說︰謝謝。早。抱歉。打擾。對不起。請問。

即使在說「很好」的時候,她的聲音,仍然是冰涼的。

我幾乎要懷疑她是個從科幻小說里走出來的機器人。

但機器人,應該不會流淚吧?

那個深夜,失眠再次來襲,我幾乎忍不住要跑到廚房借把菜刀殺回去。可惜,我們是文明人,所以我只是跑到餐廳里喝酒。

那是三點來鐘,餐廳只有兩桌人,除去一群玩累了的人在一旁狂談海吃外,便是齊安然。

她穿著黑色衣裙,手邊放著整瓶的白蘭地,倒一杯,仰首喝下。再倒一杯,再仰首。

她的目光冰涼,像是穿透了紅塵日月,淚,卻不動聲色地滑下。

有那麼一句話吧,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那樣的深夜,那樣的飲酒姿勢,那樣冰涼的目光。她整個人是一座悲傷泉,汩汩地往外冒,我不由自主,和她坐到了一起。

她不說話,我也沒有開口。在這樣的時候,有什麼好說的呢?能令女人在深夜里買醉的,除了男人,難道還會有別的嗎?

那天我們喝到了天亮。奇怪的是,居然沒有醉,仿佛酒精全變成了淚,統統排出了體外。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們不是知己,我們只是天涯淪落人。

美麗的大理,即使在烈日底下,也絲毫不損姿容。它有種外柔內剛的風情,不同于蘇杭。這個時候的蘇杭是全無景致可言的。蘇杭的美柔情似水,受不了酷熱與嚴寒,她只適宜在春花秋月,天氣適宜,方能美得不可方物。

而大理似情傷過後的女子,美麗與溫柔仍在,但,多了份韌勁。

真是個好地方。

一起喝過一場酒,仿佛就結下了什麼契約,很明顯地,與齊安然走得近了。

她的眼神依然很平靜,我卻能感覺到那雙眸子里有暗流涌動。

她也會對我微笑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還是很溫柔秀麗的。

回程的時候,路途漫長而無聊,或許是太需要傾訴,我們聊起了天。

我咒那個殺千刀的該死的男人左居城,咒他不得好死,咒他倆早日分手,咒他們生孩子沒。把世上最惡毒的話說盡了,口干舌燥,灌下一瓶純淨水,再來一句總結︰「哼,明天老娘找個好十倍的男人羞得他投河自盡。」

說完了,心里莫名地痛快,太痛快了。縱使周圍的乘客都對我們的惡毒言詞報以側目,我都不放在心上。心里的惡氣一口吐盡,我似乎把那個男人一口氣從窗子里吐了出去,他落向遙遙雲海,從此與我無牽無掛了。

「該死的。」我忍不住又來了一句。你得知道,有時候說髒話是一件非常痛快的事。我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這種感受了。在男人面前要斯文有氣質,在辦公室里要精明能干,罵人也不許帶髒字。

齊安然並沒有我這樣慘。但我慘反而慘到底了。就像人家說的,否極泰來。她不一樣。她從十八歲的時候就愛著一個男人,可這個男人卻一直與眾多女人糾纏,她一忍再忍,卻再忍不住,提出了分手。

好吧,分就分吧。現在,那男人卻又出現了。

「我是在實習的時候認識他的。當時我只是法學院的學生,而他已經是名重一時的大律師。我崇拜他,愛他,可以為他奉獻我的所有。但他卻只能給我萬分之一。我只有逃了。」她的眼里一片蒼茫,看不出一絲情緒,「最近,我接到一個案子,對方的辯護律師卻是他。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站在他的對面,我……」她握著水杯一口氣喝干,恨不得那是酒。

她的情況確實比我復雜。

對這種事情,我們還能說什麼?感情是最不可理喻的,全無道理可言,我們根本不能說什麼「你應當如此如此」的屁話,說了也是放屁。

分手的時候,彼此換了名片,留下聯系方式,從此多了一個可以喝酒聊天的朋友。又或許從此就擱在名片盒里沉睡了。同事、同學、客戶、上司、有可能對你有幫助的人……太多人,怎麼應付得過來?

因為一時的悲痛和沖動,我竟然辭了職。天知道我現在有多麼後悔為了一個變了心的男人丟了工作,那簡直比為了一顆臭掉的雞蛋扔了一只會下金蛋的母雞還要荒唐,但這種荒唐事竟是我干的。

雖說憑著過去拼死拼活賣力做事的本錢,我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但一切都得從頭做起。而且,新公司離我住的地方實在太遠了,中間的距離可以劃出一條直線,然後把這個城市切成兩半。

所以我面臨的選擇是,要麼換工作,要麼換房子。

很多時候,換房子會比換工作好辦一點。

在某一個歷經近三小時車程回到住所的晚上,我崩潰了,在網上找了一夜,終于發現了一張帖子。

那個名叫幸福山莊的地方,有一間空房待租,據說環境不錯,問題是要與人合租。

好諷刺的名字。幸福山莊。這讓我想起了《歡樂英雄》里的富貴山莊,那個窮得只剩一張床的地方。

好在本姑娘已經不會因為幸福兩個字而眼冒紅粉心形了,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可真是個大道理。

于是抄下地址,模上門去。

還是在別墅區里。光是站在門外看著那郁郁叢叢的花木,我就不自覺地伸手模了模荷包。

先打個電話過去,是一個含糊的女孩子聲音。听得出,我擾了人家好夢。

不曾想是個極清麗的女孩。那兩只眼楮烏溜溜的,真的像極了黑寶石。我總以為用黑寶石來形容人的眼楮是童話故事里才有的俗話,但她的眼楮真的只能用這個東西來形容——那樣的柔亮,那樣的光澤。尤其是襯在晶亮的眼白里,一眼望過去,她整個人仿佛就剩這雙眼楮,你看不到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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