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去問問垃圾桶,它覺得味道怎樣?」
「淵哥哥也是這樣煮的嘛!」
明心看上去像是心都要碎了,我連忙摟住她的肩,「你看,人人都有一雙眼楮啊,可是我還沒見過有人的眼楮長得像你這樣好看。所以,同樣一件事情,人人都是不同的。所謂人比人,氣死人,就是這個道理了。」
明心沉默了五秒鐘,掉過頭去問安然︰「她是在夸我嗎?」
安然笑著說我︰「你比她大,難道就不能讓著點嗎?明心辛辛苦苦做一頓飯,你不說聲謝也就罷了,還這樣挖苦她。」
明心在一旁大點其頭。
我長嘆︰「唉,明心,以後你不用再叫安然姐姐了,你應該叫安然媽媽才是!」
安然細心,溫柔,做事認真,並且孝順,每天都要給家里打電話,真是個典型的巨蟹座女子。越是相處,越發覺她的本性離那平靜冰涼的外表相差越遠。
真是否極泰來呵,沒了那個男人,我竟然生活得如此安逸(當然,每天早上搶廁所的時段除外。)。睡覺的時候,幾乎連夢都不做一個,一覺到天亮。
然後同安然坐同一趟車上班,我比她先下,再行十五分鐘,才是她的律師行。
我一直不敢問安然那個案子的事,不知道與那個男人在法庭上唇槍舌劍,她到底會怎樣?
有時候,近鄰還不如天涯。在那段旅途上,我們是兩只因緣際會的風箏,偶爾纏上了,轉瞬便分開。那個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是安全的,放心的。真的近到咫尺,反而不敢探得太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安全距離,一旦進入了她的警戒範圍,她會自然而然地生出自我保護。
很多時候,開開心心過日子才是正經,何必去探索那些深埋的秘密?
20號,星期五。美好的周末時光,見到了傳說中的帥房東琴知淵。
如果不用我從包里掏出二十張大鈔的話,跟這麼一個帥哥會面實在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那天一進門我就聞得一陣異香。
那種香氣實在美得無法形容。它就像明心的眼楮,像張曼玉的演技,像LV的包包,像初春的第一朵花……天哪,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語無倫次,我要說的其實是琴知淵煲的蓮子百合銀耳枸杞湯。
我不敢相信那隨便兩塊錢可以喝到一小碗的東西可以散發出這種味道。在下午六點鐘,饑餓的胃已快有七小時未見粒米的情況下(下午茶除外),這陣香味美妙如仙樂,而聞聲出來的琴知淵便是踏著這陣仙樂祥雲的神仙臨凡間。
他穿著明心那件胸口有只機器貓的圍裙,很明顯,圍裙有些小,看上去像是個肚兜。我差點為這個想法笑出來時,看到了他的臉。
我可以發誓,再怪異的事情到他身上都會變得再平常不過。他膚色潔淨,五官出奇地精致溫柔,每一道線條都似是最高明的藝術家用雕刻一塊美玉的心情雕出來的,那樣純淨潤滑,眼眸柔和,眉宇清冽,唇齒含香。
即使他現在扣著一只碗在頭上,你也會認為那只碗真是扣得太漂亮了,也許明天大街上十個里就有八個人的頭上扣著一只碗。
真是……太美了。
于是我很有禮貌地向他問了一聲好。在這樣的帥哥面前豈可有失形象?
第1章(2)
「我是琴知淵。」他這樣說,聲線中平,非常柔和,「我想,您是單小姐。」
「是的。我是您的新房客。」
這句話一吐出唇齒,我就從絢夢中醒來了,眼前這個人要從我的錢包里拿走兩千塊。
唉,所以說,人無十全,事無十美。這麼一個男人,出現在我面前,卻是為著收錢來的。
還不等我感慨完,明心充滿驚慌的聲音從廚房傳了出來︰「啊啊啊,快來啊快來啊……」
我以為發生了火災,高跟鞋也不月兌,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了廚房。
萬事太平。沒有火光,沒有濃重的煤氣味。只有明心睜著一對黑亮動人的眼楮,驚慌失措地看著從案板上迸到地上的魚。好像剛才挨了一刀的是她。
琴知淵叫來安然,安然彎腰拾起魚,遞給明心,「不要怕。」
明心的眼越睜越圓,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她發出一聲令我一陣耳鳴的尖叫,沖到了房間。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抓住我的手,渾身都在顫抖,「我們,好殘忍……」
「不是我們,是我們的房東。」一收就是一兩千塊,確實太狠了點。
「容姐姐——」明心為我的回答皺眉,「你太過分了!」
呃,我好像是不太愛護小動物呵,真是抱歉。我乖乖地听她指責。
「你平時很喜歡吃魚是嗎?」明心嚴肅地問。
「嗯。一般般。」
「上次我們吃熗鍋魚,你幾乎一人吃掉一盤。」她的表情嚴肅得令我有些心驚,好像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但實際上我只是吃了一盤魚而已,而且我記得她當時吃得也不少。
「淵哥哥听我說你喜歡吃魚,他才買魚的。不然他不會殺生的。」
她那兩只黑寶石浸在煙霧里了,我看著都覺得心疼,忙向她保證以後會學會吃素,又說︰「呃呃呃,這位房東還是不錯的嘛,還會打听房客的口味。」
「我們喜歡吃什麼他都知道。我喜歡喝湯,安然姐姐喜歡女乃油?白菜。」
「嗯,真是一個好人。」我順著她的話說,惹這樣一個寶貝兒不開心可真是罪過,我隨手在她床上撈起一本小說,作疑惑狀,「咦,這個作者我好像看過?」
「真的嗎?我很喜歡她耶!」這小妮子的精神勁兒全來了,眼楮又眨起來,恢復當初引誘我說出感情經歷的純美模樣,歷數那位作者的數十名書本,末了還同我討論其中的男主角,其間我消滅了她的兩包薯片,然後救世主安然出現,通知開飯,我終于解月兌了。
這就是哄得明心不生氣的唯一的辦法。
命苦啊。
雖說荷包減肥不少,至少能飽餐一頓。
琴知淵的話不多,出于禮貌和真心,我們三個狂贊他的手藝,此人報以羞澀的微笑,末了,說︰「六千塊吃這一頓飯,其實是我賺了。」
吁,我們再也不用分精神進去禮貌上的稱贊,轉而狂攻飯桌。
狼吞虎咽之後,太飽了,癱在座位上歇息。只留一滿桌狼藉堆在面前。
我把希望的目光投向那個居家好男人,只見他優雅地抹了抹嘴,起身——去倒了杯水,仿佛品什麼絕世好茶似的喝了一口,看來絕無洗碗之意。
或許是我的目光停留得太久,他微笑著回望過來,溫柔地說︰「洗碗很傷手的。」
若不是二十多年久經沙場的定力,我非要連人帶椅子翻出去不可。我盯著他那雙手,很嚴肅地問︰「我听說你的職業是位教師。」
「嗯。我教中文。」
「請問粉筆會不會傷手?」
「如果直接接觸,當然會。」
我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難道你能遙控粉筆?」
「不。」他仍舊是一付溫柔的笑容,「我戴手套。」
「咚!」我終于倒了下去。
結果還是平時最溫柔最可愛最善良最勤勞的明心妹妹收拾殘局。
明心很喜歡廚房,我們也很喜歡她這種愛好。當然,吃她做出來的菜又是另外一回事。
安然的愛好是針織,雖然現在還是熱得要死老虎的天氣,她已經為我織了一條蔥綠的圍巾,並說︰「你皮膚白,圍蔥綠的好看。桔紅的也不錯,不過我現在得給我媽媽織一件毛衣,下次再織條桔紅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