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咖啡與白牛奶 第25頁

岩家足一個傳統的武術世家,向來人丁單薄,到他們「嶼」字輩,岩氏夫婦在一連生下七個女兒後終于盼來了岩嶼丘這根獨苗,打出生起他就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是岩家人表示寵愛的方式卻與一般家庭大相徑庭,從他能站立行走開始,那些嚴苛到近乎絕情的訓練和教育就—股腦兒都傾瀉在他幼小的身心上,拔苗助長的後果就是岩嶼丘這根小苗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年方二八就名噪一時,酗酒飆車尋常事,打架鬧事天天有,偶爾還能上上社會版。此時他從小練就的一身武藝便成了最好的資本,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只半年時間,從他們學校開始方圓十公里內所有的不良幫派統統被他擺平,無一幸免。于是他岩嶼丘以萬民景仰之姿登上本地區龍頭寶座,更是不斷地向外擴充地盤。直到17歲那年,一次他率眾與人火拼,正打得順手時,他老爹帶著旗下弟子和一群警察突然出現並親手將他這個不孝之子拿下,隨後還大義滅親地把他丟進監獄。

這一事件對岩家的影響可說是革命性的,一方面以岩父為首加上那些個古董級的爺祖輩們在「是否該廢除岩嶼丘這個繼承人」的問題上苦苦掙扎,既不能有違祖訓又不能看著岩家的聲望毀于一旦;另一方面以他母親大人為首加上他七個如花似玉的姐姐,終于在長久的沉默中爆發,岩母全然摒棄一貫的優雅賢婦形象,以潑婦之態指著丈夫的鼻子大聲質問他懂不懂何為「虎毒不食子」。他大姐二姐甚至帶來了子女們一起聲討他們的外公,戰況之激烈可見一斑。獨留岩嶼丘在看守所里笑到被送進醫療室檢查是否患有某種精神上的疾病。他那些死黨們更是天天派代表來向他報告因他的被捕而引起的無法控制的刀光劍影,面對數不清的「怎麼辦」,岩嶼丘永遠是安靜地听完後眨巴眨巴美眸,再以一句「這就是江湖嘛」輕松打發。就好像一只頑劣的貓咪把線團弄亂後不顧而去。

對岩嶼丘而言,目前這種蹲苦牢的生活可以說是頗為愜意的,尤其相較于在岩家那段如同煉獄的日子。只是這里太過規律的生活難免會讓人感到乏味,正尋思著找點兒什麼樂子好打發時間,沒想到樂子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上帝真是太厚待他岩某人了,阿門!

午餐時間,岩嶼丘拖著懶洋洋的步子踱進食堂,卻在瞬間感到氣氛不對。原本該是鬧哄哄的地方今天靜得出奇,十數排長桌長椅的第二排只坐了一個人,他坐在最邊上的位子上,安靜地低頭吃飯。是一張新面孔,也是今天這種奇怪情形的元凶,岩嶼丘優秀的大腦馬上給出了確定的結論。看一旁有人寧願端起餐盤站著吃也不敢靠近,更是把他的好奇心吊到了最高。要知道雖然這里專門收押未滿18周歲的少年犯,但也不乏窮凶極惡之徒,能讓眾人如此這般誠惶誠恐,這位兄台的來頭必定驚人。

打好飯,昂首闊步地走到他面前放下餐盤,不理會旁人變成驚嘆眼神,一在他對面的位子上坐下。埋頭吃飯的人終于有了反應,抬頭讓兩人四目相接,黝黑的眼里是讀不出任何信息的平靜無波,岩嶼丘卻覺得自己是被一頭野獸定定地睇著。

「剛才還在擔心來晚了沒座位,想不到今天還挺空的。」岩嶼丘琥珀色的雙眼眯成月牙型,笑著從口中吐出白痴話語。

「小心點兒。」留下這三字啞謎,男子收拾了碗筷起身離開。

什麼意思?是惡意的恐嚇還是善意的提醒?岩嶼丘搞不清,只知道經過剛才那一幕,稍後肯定會有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呵呵,期待中……

丙不其然,在下午勞動時,他發現有好幾個人面色不善地瞅著自己不放,而且憑他得天獨厚的超強記憶能力,很快就確定這些人很「湊巧」地都是新面孔。到了休息時間,岩嶼丘十分配合地獨身一人走入廁所,一邊感嘆著自己的體貼,一邊滿意于身後尾隨而至的6個人。

在關門落鎖後,不客氣的聲音不浪費一分一秒地傳來︰「喂,小子!」

轉過頭,努力抖動著身子達到風吹秋葉的效果,再加一點點口吃︰「什……什麼事?」哦,他真的真的好怕喔。

他這樣的反應大大出乎六人組的意料,怎麼這樣?這小子前面在餐廳時看起來不是挺帶種的嘛?先惡言恐嚇他,待他表現出不服便海扁他一頓,這不是慣有的找晦氣模式嗎?

岩嶼丘快樂地欣賞著那原本猙獰的六張臉變成迷茫,大約5秒後,終于有人緩過神來,「今後罩子給我放亮一點,別去煩他,他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人!听到沒?」

「哦。」岩嶼丘像個小學生一樣用力點點頭,隨後以困惑的表情問道︰「那個‘他’是誰?」

這人是弱智的嗎?!「就是吃午飯時坐在你對面的!」幾乎是吼出來的話。

「哦。」再次用力點點頭,小心冀冀地問了聲︰「為什麼?」

「什麼?!」有人準備發火了,一把抓起他的衣領,「混蛋!你是不是在耍我們啊?」

現在才發覺啊,笨!岩嶼丘暗爽在心,卻還裝出一副軟腳蝦的模樣,「不是!不是!小人只是好奇是什麼樣的人物才能讓幾位英勇威武的大哥這樣關心?」

被捧得有些飄飄然,那人放開手,還不好意思抓抓頭,「哈哈,我們也沒什麼啦。但是那個人……說出來怕嚇著你,他是擎龍會的繼承人!」厲害吧!

懂了,岩嶼丘一臉崇拜,「那你們幾位一定是被派來保護未來龍頭的英雄吧。」

「呵呵,是啊、但是少主他本人還不知道,也不能讓他知道啦,不然就慘了。」

「所以你記住以後絕不許靠近他。」有人補充。

「那……靠近他了又會如何呢?」岩嶼丘揚起天使的笑容,「是不是會這樣?」

一拳直擊對方月復部,在哀嚎聲中,—記手刀狠準地劈向另一個撲上來的人,接著踹飛其他兩個不要命的。閑閑地走向六人組中僅存的兩人,保持明淨無害的笑顏,「請問你們那位少主尊姓大名?」

「司徒烈烽。」回答的人是從外邊打開門的——司徒烈烽。

「少主!」兩人驚嚇過度地一坐到地上。

淡淡地掃了岩嶼丘一眼,司徒烈烽對著地上的兩人冷聲交代︰「回去告訴老頭子我不需要人陪更不需要保鏢,不準再派人來!」說完就走開了。

「等一下。」岩嶼丘跟上去,暗嘆這人有必要那麼酷嗎?每次都是來去如風的。

「什麼事?」

「你應該要感謝我才對。」

「為什麼?」司徒酷哥終于肯停下來面對面地和他說話了。

「我幫你解決了問題不是嗎?你早知道會有人奉命到這里來陪你蹲苦牢,但如果直接說穿又怕他們死不承認,而我的出現正好讓你不費吹灰之力地踢他們回去,從此耳根清淨,自在逍遙。難道這種大恩大德都不該道聲謝嗎?」

好不容易司徒烈烽有了一絲情緒波動——他露出幾不可見的笑容,「大恩不言謝。」伸出手,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主動對人示好。

「岩嶼丘。」

就這樣兩個性格相差好比南北兩極的人成了朋友,日後漸漸了解對方越來越多,發現他們也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童年。同樣不能自主的悲哀、同樣對已被安排好的人生的抗爭、同樣的不服輸……使得原本只屬玩票性質的友誼不知何時竟發展成生死摯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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