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他忍不住在心里爆粗話。要是摔死那就好笑了,他可以猜想得到媒體會下的標題——「專擅危機處理的公關難逃情關以死明志」!
他就不信上海這個不成氣候的公關會處理這種情況!
「最好我摔下去讓你記掛一輩子,讓你後悔昨天拒絕了我。」他咬牙切齒,喃喃低咒。為了她,他賭上職業生涯,連命也賭上了,她再執著那個爛男人試試看!
他深吸口氣,腳踏上欄桿,緩緩坐起,默數一、二、三,不顧一切地縱身一躍——當雙腳踩在地上,那種踏實感是什麼都無可比擬的。
褚君堂吁了口氣,感謝上天幫忙。
轉頭一看,看到她依然窩在那兒睡得安穩,他啼笑皆非,眼中的惱怒褪去,只余溫柔。他再怎樣都不能讓自己掉下去,因為那將會造成她一輩子的創傷,他寧可她忘記他,也不要她這麼痛苦。
褚君堂上前,俯身將她抱起,走進房間。
察覺到他暖人的體溫,俞伊發出模糊的囈語,下意識地倚靠他的胸膛。那微小的依賴舉動,完全捉緊了他的心。
褚君堂揚笑,走到床旁,將她輕柔放下,眼角一瞄,發現她居然還抱著酒瓶,不禁翻眼。
他歷經一番心理掙扎、生死交關,她居然還只顧著她的酒?他好笑搖頭,伸手想把那個酒瓶拿開。
「唔——」俞伊抱得更緊,從喉頭發出抗議聲。
「你是小貓還是小狽?一點威嚇性也沒有。」褚君堂嗤哼,不覺莞爾,俯在她耳畔輕柔哄道︰「乖,給我,把酒瓶給我……呃!」他悶哼一聲,撫著發疼的鼻梁,怎麼也料不到她的回應居然是一掌推開!
「……好吵哦!」她坐起,秀氣的眉擰得好緊,那半眯呆傻的眼一看就知道根本還處于睡夢中的狀態。
「好,我不吵,你繼續睡覺。」褚君堂試著將她推回,一邊抽著她手中的酒瓶,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育兒園里的保母。
「這是我的!」察覺他的意圖,她將酒瓶抱得死緊,還用力背過身去。
結果轉得太猛,她失去平衡,無力掙扎的她順勢側躺下來,她也懶得爬起來,就這麼躺著,縮成一團,緊抱酒瓶,像抱著寶物,嘴里還喃喃念著︰「我心情不好,我要喝酒,不給你……」
褚君堂心念一動,沒再去奪酒瓶,反而用誘哄的語調問道︰「為什麼心情不好?」
這是難得的機會,讓他得以一窺她的心思。他想知道她真正的想法,而不是她經過掩飾的借口。
她沒馬上回答,隔了會兒,悶悶的低語才傳了出來︰「就……心情不好……」
她背對著他,身子陷在被褥中,顯得如此縴細脆弱。褚君堂心一悸,坐上床沿,忍著緊擁住她的,大掌溫柔輕撫她的背。
「跟我說,好嗎?」如果發泄能讓她快樂一些,他可以暫時罔顧自己的心,去听她訴說對另一個男人的愛意。
他溫暖的觸撫,和那溫醇的低哄,讓她無法抗拒。她不知道身邊的人是誰,只知道他願意听她說,願意安慰她……
俞伊閉上眼,在酒精和他的魅力催化下,心防開始渙散。「其實我根本不了解他……」
「嗯。」褚君堂輕應,鼓勵她繼續說下去。人心本就難料,更何況劉明是刻意隱瞞,她會因此受傷也是難免的。
「我很喜歡他啊,但是我好怕……」她咬唇,心痛讓她開始哽咽。
她對劉明的感情竟放得這麼深……褚君堂胸口一窒,他仰首深吸口氣,平抑那句話帶來的傷痛。
「如果他跟劉明一樣怎麼辦?我不想愛他,可是好難噢……」她像個孩子般低聲啜泣起來,「怎麼辦?我要回台灣,我不要再待在他身邊了……」
那些話,撞進耳里,褚君堂動作整個頓住,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劉明?她口中的這兩個名詞不是同一個人?那「他」是誰?是……是他嗎?
這個發現讓他心頭狂喜,很想抓住她的肩頭急切逼問。不行,這樣會嚇到她。褚君堂握拳,強迫自己把激動的情緒壓下。
「你說的人……是劉明嗎?」他屏住呼吸,緊張得掌心冒汗。
「怎麼會是他!」俞伊倏地坐起,眼角還掛著晶瑩淚珠,她沒抹,只顧著反駁。「他又爛又無趣,我才不愛他!」
「那……你說的是誰?」褚君堂覺得他的心跳快停止了。
俞伊身子一僵,小嘴癟了起來。「我要寫他的名字,可是寫不出來……為什麼?劉明的名字就寫得出來……」她低下頭,說得好委屈。
那沒頭沒腦的話讓褚君堂一頭霧水。「寫什麼名字?」
「寫在紙上,就代表忘記這個人了,可是我寫不出來……」俞伊好難過,雙腳曲起,將臉埋在膝上。
褚君堂憶起昨天看到的字,連忙長臂一伸,撈來那本便條紙,翻開寫有劉明的第一頁,「」字映入眼簾。
他的心融了、化了,想大叫——她口中的那個人原來是他自己!她愛他!
還來不及感受涌上心頭的喜悅,她剛剛說的話又回到腦海——她在怕什麼?為什麼說她不了解他?
「俞伊,」他低喚,自她身後輕輕環住她。「你為什麼不敢愛他?」
「我才認識他一個禮拜,我根本和他不熟,劉明都會騙我了,我怎麼知道他不會?」她搖頭,難過得無法抬起臉來。
褚君堂收緊手臂,擁她入懷,不知該心疼她,還是罵她傻。他慶幸她已經不愛劉明,但那件事對她造成的傷害,讓他想將劉明碎尸萬段。
連相戀兩年的未婚夫都無法識清,更何況是才認識短短幾天的他?她嚇壞了,所以只想躲開,不想再一次嘗試,怕又會受到重創。
「但你如果一直逃避他,他要怎麼跟你變熟?」他握住她的手,溫暖她冰冷的指尖,「你要給他時間,讓他把自己攤在你面前,而不是逃開他。」
俞伊哽咽得無法言語,只是搖頭,一直搖頭。
「俞伊,他也很愛你,給他機會讓他也能夠了解你,好嗎?」他撫著她的發絲,輕聲哄著。
「我怕,我不要……我不要愛他……」俞伊靠著他,低聲啜泣起來。「幫我跟他說好不好?叫他別愛我……」
懷中的她在微微發顫,褚君堂的心被狠狠扯痛。只要是她許的願望,他都會窮盡所有地去滿足她,但唯有這個,他無法答應。
「我會跟他說。」她的恐懼和擔慮,他會牢牢放在心里,但深系在她身上的感情,他並不打算收回。
知道她愛著他,他怎麼可能放棄?明知她心里還帶著傷,他怎麼可能就這樣丟下她?如果她需要時間,他可以等,這段時間,他會一點一滴地讓她了解他,工作上的、私下的,溫柔的、生氣的,自信的、出糗的,只要她願意,他會把自己毫無隱藏地完全羅露她面前。
「嗯……」得到他的允諾,俞伊慌亂的心踏實了。
她听不出他的保留,酒醉的神智也無法分清楚他就是她急欲逃開的人,她只覺得,那應允和那溫暖的環擁,都讓她心安。
「睡覺好不好?你明天還要趕飛機。」褚君堂將她環膝的手臂拉開,動作輕柔地環她躺下。
他會讓她走,讓她回去台灣,回到她原來的生活。因為,那將是他們的開始。她的療傷之旅已經結束了,接下來,他要用他滿滿的愛,帶她走進另一段只有幸福甜蜜,而非隱瞞冷淡的戀情。
俞伊順從地躺下,讓他為她蓋上棉被,抹去她臉上殘留的淚。
喝醉真好,有人會照顧她,會安慰她……她閉上眼,唇角帶笑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