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婦 第4頁

「五十九。」她回答。

他眼一瞇。她看上去也才十六、七歲,對方居然是快六十的老頭

低首瞧見已被整齊扣上的袖扣,他思及方才她固執抓著他衣袖的眼神,又遠遠想起當初她勸誡他踹轎會傷人時的神態。

這回的熟悉感更清晰……

「妳下去吧。」不想被人打擾,他揮手,思緒已然落入某段記憶里。

這還是要她走的意思嗎?

余系芍悵然的轉身,不再強求的離開他的視線。

素三隨後趕上來,在她身旁痛罵,罵她是災星,罵她害人不淺,怪自己當初不該好心收留她,一路罵到她住的小屋,還在罵,然後將她的東西全都丟出屋外,要她立即滾蛋!

第2章(1)

「少主,縣門已在前頭了。」一行人趕著出陵縣辦事,李鳳獅指著前方的城牆稟報。

茶夙潭眺望一下,踢了馬月復,加速前行。

快馬疾馳,在靠近縣門時一道身影躍入他眼中,那人瘦骨嶙峋,滿臉塵土,牽著一匹跟她一樣瘦的馬一步步吃力的往前走。

他蹙了眉,認出她是誰後,本想疾行而過,卻在一個轉念間勒馬停下來,眾隨扈奔馳而過後才發現他未繼續前行,立即勒馬掉頭轉回主子身邊。

「妳在這做什麼?」茶夙潭高坐馬背上,劈頭就問。

余系芍也意外竟會遇見他,搖著頭,一時悲從中來回不了話。

他瞪著她一身襤褸、虛弱的模樣,俊臉霎時有些難看。「妳要上哪去?」他直接問。

她依舊只是呆望著他,茫然的搖著頭,因為真的不知該上哪好。

他神情更顯嚴峻。

「少主,時間不多了,咱們耽誤不得啊!」開口的,就是當初在下坡城毀她花轎時,守在茶夙潭身旁的男子,他正是他的得力手下李鳳獅。

茶夙潭瞧瞧天色,饒是沒閑空再耽誤了,也懊惱自己竟會為她停下來,踢了馬月復要繼續趕路。

「少主,這人昏倒了!」在他策馬奔了幾步後,身後的李鳳獅大喊。

他臉色一沉,調轉馬頭,撈起倒地的余系芍,快馬而去。

此舉讓他身後眾隨扈無不驚得瞪大了眼,他們並未認出余系芍就是當日教他們毀轎的新娘,只是吃驚主子居然在這匆忙時刻馱了個人同行,而這人還是個乞丐般的女子

驚訝之余,也不敢多耽擱的追上去。他們會提早來陵縣的別院巡視,為的就是這事,緊急得很,容不得他們出錯。

她感到非常的燥熱,睡得很不舒服,熱氣充斥得她渾身無一處不難受,她甚至感覺熱汗在狂冒,就連身上的被子也是濕熱的,她伸手想將被子掀開,但一雙手像是被綁住,展也展不開。

她心急起來,又使幾回力,別說雙手,連雙腳也動彈不得。這是怎麼回事?

伴隨著她的掙扎,熱汗持續狂冒。

「笨女人,你給我安分點!」忽地,一道咬牙切齒的聲音由她耳畔清楚傳入。

她一驚,眼瞼像斷弦一般的彈開了,入眼是一片漆黑,唯一看得見的是一雙發亮而且熟悉的眸子……

這眼眸的主人視線冰冷,正投射著濃濃的警告意味。

但是人陷在黑暗之中,又不知身在何處,哪里管得了這雙眸子在警告什麼,她眼楮一眨,驚恐的就要發出尖叫聲,可還來不及逸出,她的嘴已教人捂住,讓本應震耳欲聾的尖叫最後變成微不可聞的低吟。

「該死的女人,如果你想活命,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他的嘴就貼在她的耳際,再次壓低聲音警告,

經過這一會工夫,她剛清醒的腦袋漸漸開始運作,睜大眼打量自己的處境,這才知道原來她與這人一起躺在一處狹小的地方,而身上的「被子」之所以掀不開,是因為這人就覆在她身上,死死的壓著她,讓她動不了,狹窄的地方不見天日,既熱且悶,兩具身軀又交抱在一起,難怪會熱得汗流浹背。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她記得自己在饑寒交迫中昏倒,之後的事就完全沒了記憶,可就算發生再怎麼荒唐詭異的事,也比不上此刻發覺自己竟與這人抱在一起更令人震驚。

在鎮定之後,她的眼神逐漸不再驚恐,茶夙潭見狀這才移開覆在她嘴唇的手,但神態還是保持警戒的注意她的舉動,生怕她又有驚人之舉。

她憋氣太久,這會稍稍自由,便趕緊深深吸氣,等氣息順了就想開口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外頭卻傳來聲音,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這是最後一間了!」有人喊著。

接著傳出門被踹開的聲音。

「若這里再沒有,回頭咱們都要遭殃了,搜,給我仔細的搜!」

一陣開櫃推桌的砰砰聲響。

「啊?沒有!」

「怎麼可能?那姓茶的包下這間客棧的所有上房,其它房間都教咱們給抄了,人也都宰了,而這里是姓茶的安排給一個女人住的,如果連那女人也不見了,那真是有鬼了!」

「沒錯,听說那女人還病著,若不是因為她拖慢他的速度,也不會讓咱們逮著機會下殺手!但是放眼望去,這房間連一個鬼影子也沒有,這姓茶的帶著那個病女人真飛天遁地了不成?」

「還是他早得到消息溜了?」

砰啪——突然爆出摔裂桌椅的聲音。「他女乃女乃的!竟讓他給溜了,走,咱們繼續追殺!」

片刻後,周圍便完全靜默了下來,靜得纏抱在一起的兩人,只听得見彼此的心跳聲,以及嗒嚏嗒嚏的熱汗掉落聲。

余系芍依舊不敢發出聲音,就怕外頭的那些人沒走遠又殺回來。

她再笨也听得出那些人要殺的,就是此刻壓在她身上的男子。

茶夙潭很滿意她沒在危急的時候砸鍋壞事。這女人還算有腦子!

等過了好一會,直到外頭不聞任何聲響時,他才撐手用力一頂,一塊厚板被震開,瞬間光線和氣流涌進這狹窄的地方來。

他先微微采出頭,確定不見半個人後,臉龐不住陰沉下來,沉思一會,再低首瞧那躺在他身下的女人,見她雙腮因悶熱而艷紅,熱汗浸濕她的衣裳,緊貼她的肌膚,讓她幾近曲線畢露。

他幾乎閃了眼,微微怔住了。

「那些追殺你的人都走了吧?」她還沒發覺他的異樣,小聲的詢問。

她嬌弱的聲音及時拉回他的心神。「走了。」他輕咳後說。

「那咱們可以離開這里了嗎?」這里悶熱到不行,讓她快窒息。

「可以。」有那麼一瞬間他竟不那麼想離開了,但這想法只停留在他腦中很短的時間便被拋去。

他朝她伸出雙臂要將她抱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爬起來就可以。」她紅著臉說。方才是不得已才讓他壓著,這會危機已過,男女有別,可不能再悖禮了。

他瞧了她一眼。「好,那你自己試試。」

余系芍點了頭,雙臂上撐,可身子居然虛弱到連移動一丁點都沒有辦法,她尷尬地望向他,瞥見他睨她的眼神很復雜,既不見嘲笑,也沒有什麼暖意。這人想什麼呢?

茶夙潭罔眼一挑,直接省略掉詢問的禮貌,將人抱起,跳出暗閣,一出了陰暗處,她才知道自己剛待的地方是床底下。原來這張床有機關!

「少主——」有人闖進。

「背過去!」茶夙潭倏然低喝。

心急如焚趕來的李鳳獅不明所以,卻又不敢違逆主子意思的趕緊轉過身去。

「主子?」有什麼不對,為什麼要他轉身?

茶夙潭沒有解釋,徑自吩咐道︰「去帶一套干淨的衣裳來!」

「請問……是誰要穿的?」在這危機剛過的時候,少主下這個命令有點奇怪,若是要他去弄來刀傷藥倒還合理,但要他去弄套衣服來,這也太出入意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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