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臣所治理之地,您還滿意嗎?」在巡視完預定要造橋的路段後,鄭府尹戰戰兢兢的問。
就見身著象征王族的紫衣男子,氣度恢弘、神色定然地朝他笑了笑。「倘若鄭大人能夠再補貼漁民前些日子因為暴雨而不能出海捕魚的損失,那你這屬地就稱得上安逸富裕了,相信百姓對你的官德與奉獻將更加推崇。」
「啊!」鄭府尹綠了臉。這不是還要再剝他一層皮嗎
「鄭大人做不到,莫非是我強人所難了?」李豫笑問。
「這這這……」就算是也說不出口啊!
「對,就是強人所難!」突然,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說出了鄭府尹不敢說出口的話。
一听到這聲音,鄭府尹馬上臉色一變。「該死的丫頭,不許無禮!」他趕緊循著聲音轉頭低斥。這丫頭這時候也敢胡鬧
一回頭,看到不遠處的人兒,他竟傻了眼。
這什麼打扮?
「剛才出聲的人就是你?」李豫悠悠地開口問向那人。方才听鄭府尹喚對方「丫頭」,可放眼望去,除了他的數名侍從以及他所熟識的官員外,就只有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丁是他不曾見過的,立即猜測說話的就是這人。
「是啊,就是小的頂撞了大君,還請大君恕罪。」
聲音再次響起,不折不扣就是女子的嗓音,他不由得仔細端詳著她,見她把頭發束在頭頂上,扎成像棍棒一樣的發型,發髻上還戴上帽子,十足的男子裝扮,這丫頭女扮男裝
「你是?」他不怒,只是微笑的問。
「她是臣的女兒,鄭良良,不知輕重地頂撞了大君,臣回去會好好教訓這逆女的。」趕在女兒再度開口闖禍前,鄭府尹趕緊先出聲道。
「喔?」李豫沒有理會他,始終睇望著鄭良良。「你說說,我是如何的強人所難了?」
犀銳的目光停留在她光潔亮麗的臉蛋上,這女子雖一身的男子裝束,但仍掩不住其聰慧姣美的氣質。
鄭良良不疾不徐的走至他的跟前,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大君,小女真的可以說嗎?」若說出了真話,這位大君當真不會事後算帳?
他挑了挑眉,瞧得出她是個心眼直爽的女子。「說吧,我也很期待听听你會說出什麼話來。」
「那小女就實話實說了,我爹只領朝廷的俸祿過日子,從不曾妄取餅民脂民膏,大君要施恩于百姓,這是好事一樁,但是否應該由國庫中支領錢財來助民,而非逼迫地方父母官獻出私財來為大君做私人公益。
「我爹家私不豐,為了今日大君的‘視巡’,甚至還向民間借貸了不少錢應急,就為了替大君做面子,如今大君還嫌不夠,若要我爹再拿出款項來給漁民,豈不是要我爹破產。您說,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她這話一說完,四周氣氛立即詭異的沉靜下來。
好樣的,這丫頭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公然指責大君為求建立自己的名聲而逼迫臣子,這事就算是事實,也不能像這樣大剌剌的說出來啊!
一旁的鄭府尹已捏了一把冷汗,身子也害怕地發起抖來。這丫頭吃錯藥了,說……說這什麼話,她要害死自己也要害死他了!
「大大……大君,良良不是這個意思,她—」
李豫抬手要鄭府尹住嘴,似笑非笑的對鄭良良道︰「其實小姐所言沒錯,要幫助百姓確實得要朝廷自己出錢才是,逼迫地方官捐出私財,似乎不太‘人道’。好吧,從今以後,地方官捐出多少私財,我個人就捐出多少來響應,這麼一來,救助百姓的事,不分朝廷也不分你我,都是大伙共同的責任了。」
瞧這話說得多漂亮,當下撇清了自己為了私名而逼迫臣子的嫌疑,還博得了愛民如子的仁心美名。
眾人簡直要給這位能言善道的大君鼓掌叫好了。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視察就到此為止。大伙辛苦了,改日我再親自設宴,款待各位今日的辛勞。」李豫含笑地轉身,朝眾人頷首致意。
「大君,那丫頭是否要……」金質重立即上前低聲探問。
他面無表情,徑自步上面前的轎子,上了轎,再度瞥了一眼鄭良良,見她目光也正轉向他,兩人視線相交,她依舊是那不以為然的表情。這丫頭真的對他很不滿呢……
「你看著辦吧。」他低聲對金質重說。
敏原大君府邸的大廳上,正坐著一名秀麗千金。
她由白天等到日落,終于見到邀請她來的主人。
「大君,您回來了。」一見到李豫,樸美新立即迎上。
「真抱歉,外出巡視趕不回來,本想留言要你別等了,但一時忘了。」李豫說話時笑臉迎人,但說出口的話卻相當傷人。
「忘了?」她愣了愣。
他睨笑著。「是啊,就是忘了,真是對不住,你不會見怪吧?」
「我……當然不會怪您的。」臉上卻掛著僵笑。
她是令嬪娘娘的親佷女,父親是當今議政府的領議政,也是他的未婚妻。
她的性情不差,可以說是好脾氣的名家小姐,可惜她的「靠山」野心太大,讓李豫很是反感,甚至時而刁難,希望將她氣走,無奈—
「那就好。」他掩藏起失望。這女子是真的性情溫良,還是太想得到未來世子嬪的身分,才會百般隱忍?
仔細瞧瞧她,確實是一名少見的美人,若撇開她的家世這層令他不滿的關系,她優點不少,安靜、溫嫻以及有耐性,實在是無可挑剔的妻子人選,可無奈的是,他對她始終熱情不起來。
見他俊眉緊擰,樸美新立刻如驚弓之鳥,低著首不安的問道︰「大君可是惱我什麼?請您盡避說,我會改。」
敏感。他在心底再加上一項對她的觀感。敏感是好事,善于察言觀色更是細心的女人該有的條件,但太過小心翼翼則顯得煩人了。
「沒有,你就這麼對自己沒信心,時時擔憂我會對你不滿意?」說這話時,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敢當眾一言戳破他偽善的人,他嘴角不自覺的噙笑。
那女人很大膽,比起樸新美似乎有趣多了……
「大君是我未來的夫婿,我怎能不小心侍奉,時時刻刻注意您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呢?」她誠惶誠恐的說。
李豫輕笑,「我明白了,你……還真是個宜室宜家的……好女人啊。」他的話像是在贊美人,可這口氣听起來卻不像這麼回事。
樸美新不是笨蛋,應該听得出來,但她秉持一貫的「有听沒有懂」的精神,沒有發出一絲不滿之氣。
遇到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他還能說什麼?真是無趣得緊,不像那姓鄭的丫頭—
怎麼又想起她?他眉頭鎖得更深了。
「大君這麼晚歸,可用過膳了嗎?我在等大君回來的這段時間,已經幫您備好了一些餐點,您若餓了,可以—」
「不用麻煩了,我在外頭用過才回來的。」他簡單一句話打發了。
她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可否請問大君,今日邀我過來,是否有什麼事情要交代?」是他主動邀請她才過府等人的,結果他不僅晚歸,態度也冷淡,他到底要她來這一趟做什麼呢?
李豫冷瞧了她一眼。「詠嬪娘娘後日過壽,你與令嬪娘娘都受邀了吧?」
「受邀了,但是令嬪娘娘似乎不太想去,所以我還沒決定是否該前往賀壽。」
詠嬪是陛下新封不久的嬪妃,正得榮寵,也因此,令嬪娘娘受皇上冷落不少,對詠嬪自然有諸多不滿,怎麼可能前往賀壽,而自己是娘娘的佷女,娘娘不去,她當然也不好逆其意的獨自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