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龍 第23頁

她害怕的搖著頭,不肯相信,病床在她面前停下了。

「小姐,請問你是死者的親屬嗎?」醫護人員見她的神情悲愕,臉色極度蒼白,憐憫輕聲的詢問。

「我……」她喉頭像被異物堵住,什麼聲音也發下出來。

「這人登記姓季,是位男性,但送來的時候情況緊急,資料還沒有詳細登錄,你要確認一下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嗎?」

巴美心髒緊縮,眼淚狂流,伸出顫抖的手輕觸那塊覆著臉的白布一角,她沒有立即掀開,任身軀抖得如浪鼓擊身。不,如果掀開看見的人是他,她該如何承受?會下會立即跟著死去?

「小姐,要我們幫你嗎?」醫護人員見她實在抖得太厲害,好心的要給予協助。

她困難的搖了頭。「我……我自己……來。」就算結果會讓自己因此而悲傷心碎,她也要親自確認。

她深吸一口氣,抹了淚,咬著毫無血色的唇,用盡全身力氣準備要掀開那塊白布——

「巴美?你在這里做什麼?」

這聲音由她身後傳來,她心頭瞬間狂震,猛然回頭過去。「樹人?」

「巴美,你怎麼——巴美!」當她回頭對上他黑亮的眼眸,兩秒過後,她就在他眼前讓意識跌入深海里去了。

季樹人大驚失色的將她抱起,急奔急診室。

半個鐘頭後,他坐在床邊,手握著打著點滴、還未恢復意識的巴美的手。

「是你告訴巴美我出車禍的?」他責備的問向站在身後,一副無措自責模樣的吉田。

「對不起,部長,我們的座車被撞時,巴美小姐剛好打電話來問一些事,我就將狀況告訴她,我並不知道她會這麼焦急的跑來,而醫院里剛好這麼巧的也有一名姓季的患者過世,嚇壞了巴美小姐,讓她以為是你出事了,這一切只能說是陰錯陽差……」吉田越說越小聲,其實覺得有點無奈。

「巴美時常向你打听我的事?」季樹人蹙眉問。

「呃……是啊。」吉田硬著頭皮承認了。雖然不想出賣巴美小姐,但是情形都這樣了,他不承認也不行。

季樹人眼眸染上深思。

「巴美小姐真的很關心你,部長,你們以前感情不是很好的嗎?怎麼最近你都不跟巴美小姐見面,讓她要這樣偷偷的關心你?」吉田夾在他們中間當間諜,處境也很為難,他忍不住的問了。

「不是我不見她,是她不見我。」笑容苦澀。

「啊?是巴美小姐自己不見你的?若是這樣,她為什麼還這麼關心你?你不吃她送來的便當,她就每天打電話通知我去哪里買你愛吃的東西,還再三對我道謝,說麻煩了我真不好意思;听見你出車禍,又是第一時間就跑來醫院,以為你死了嚇得自己都暈過去了,巴美小姐的行為怎麼這麼矛盾啊?

「她真的很怪,既關心你又不讓你知道,既想見你又裝作沒這回事,听見你出事,卻又像青天霹靂,激動得不能自己,這跟情侶鬧別扭有什麼兩樣?女人就是這樣,明明很愛,又要倔強的不肯承認,我就是因為這樣遲遲不敢再交女朋友的,不過部長你們情況應該不是這樣,巴美小姐和你的關系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暗戀你,不然怎麼可能……」說到後頭,吉田嘟噥起來了。

季樹人的胸膛急速的生起一簇火苗。難道巴美她——

「吉田……你也覺得巴美對我有感情?呃,我是說,她對我的情感很特別,就像、就像——」

「就像男女感情一樣。」他難以啟齒的,吉田反而爽快的說來了。

他一窒,吉田的話震懾住內心不平靜的他。「是嗎?」這聲音竟然帶著輕顫。

「是啊,我早就這麼覺得了,你們倆從前相處時就像情侶一樣,我都誤會過好幾次,這次我以為是你終于發覺巴美小姐對你的感情有問題,所以才不見她的,而我是因為可憐她,才將你的事告訴她,原來,不是這樣啊,你也沒有發覺巴美小姐有問題,那你們這陣子是怎麼回事?單純兄妹之間的吵架嗎?」

「我們……」季樹人看向床上臉龐明顯消瘦的人兒,靜默了下來,若有所思。

「部長,我看巴美小姐都瘦成皮包骨了,該每天努力吃飯的人是她,她還只關心你吃不吃飯,我說,她真的有問題,你要不要等她醒來好好跟她談談?

「單戀很苦的,這部長可能沒有經驗,但是我條件沒你好,經常被女人拋棄,知道暗戀是很悲情的,尤其她剛死了未婚夫,心情正脆弱,也許就這樣激發出對部長的愛意,這是不對的,你們的身份若讓她這樣鬧下去,會出問題的,人言可畏,部長,你要小心了。」吉田自以為是的提醒。

季樹人雙目凌厲的瞪了他一眼,吉田一驚。啊?難道自己講錯話了?

「吉田,我慎重的告訴你,有問題的人不是巴美,是我,我暗戀她二十年以上了,就是因為怕人言可畏,我縮頭縮腦了二十幾年,而你吉田,是現在家人以外第一個知道我悲慘情事的人。」

吉田瞪大了牛眼,仿佛听到什麼世紀大秘聞,而這秘聞還是當事人親口告訴他的,他簡直、簡直驚呆了!

「我,很愛這個女人,因為她愛的不是我,所以我什麼都不能做,連爭取的資格也沒有,我的悲戀經驗比你豐富百倍,吉田,你該要警告的人是巴美,我會害得她身敗名裂,該小心的人是她!」

吉田瞪著深情凝望著巴美的部長,嚇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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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醒後,巴美趁著季樹人與人在護理站前談話,倉卒的穿上外套,拿了自己的東西,匆匆的離開。

在他面前這麼突然的昏倒,她也很尷尬,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她為什麼會出現,還有這麼激動的行為。

他一定很訝異她的過度反應,但是乍聞他出事時她真的嚇壞了,也很懊惱自己怎麼會這麼失態。

總之她沒臉見他,所以在他還沒注意到她醒來前,還是快走的好。

不過離開急診室後,她並沒有走遠,而是靜靜的站在醫院外頭,等著他找不到人後也離開。

好幾天沒見到他了,她很思念他,她很想遠遠地、沒有壓力的看他幾眼。不久,他走出醫院了,站在醫院門口講著電話。

罷才她沒有看見吉田先生,她猜他是在通知吉田先生她離開了,而自己現在也要走了。

他講完電話後忽然往她站的方向望了一眼,她吃驚的躲到柱子去,過了兩分鐘才再探出頭來,他已經不在原來站的地方了,她有些心急的梭巡他的身影,隨即看見他轉過一個街口,要過馬路了。

她馬上跟了上去,保持在他身後兩百公尺遠的距離,他好像沒打算叫車或坐地鐵離開,她一路跟著,留意到他剪了頭發,從背後看去很清爽俐落。

這家伙人懶,剪發總要她三催四請才去「動刀」,現在,他似乎不需要她也很能照顧好自己的生活。

真好……她就這樣傻傻的跟著他走,眼神是迷失的,眼角是濕濡的。

他走得不算慢,不像他往常一樣,總是讓她拖著走,如今沒她拖著,他也走得很好,這很可笑不是嗎?一個人能自己走路本來就是正常的事,但對這個男人而言卻不是,他總是一看見她就自動成軟體生物的黏上她,像是沒有了她,連走路都應該會有問題才對。

事實證明,沒有誰非誰不可,少了自己,地球還是在轉動,那男人依然過得很好,她太擔心他了,尤其在經過剛才離譜昏倒的事後,她驚覺自己太過在乎他,太過大驚小敝,該放手了,該放心了,就像現在,自己不該再繼續跟下去……她腳步漸漸放慢,終至停下來,惆悵不舍的看著他的背影慢慢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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