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 第29頁

店小二上了樓,清理那一桌時,听見隔看屏風的這個男人輕聲喃喃看︰「我念給她听的書,她當成自己讀的……愛吹牛的性子,在學了大半的三字經後,也該炫耀才是……她卻不敢不靠字帖寫字……」靈光一現,頓時住口,他一臉錯愕,

店小二向來有耳無嘴,當沒有听見。突然間,這個男人溫通︰「小二哥,你識字嗎?」

店小二繽過長屏,來到這一頭,笑道︰「識上幾個字,還是掌櫃教的呢,但再深一點我可不行了,」

「只要教,你就會嗎?」

「那當然。不過識字行,但要寫,可沒寫得那麼好。」男人應了一聲,店小二見沒事要離開了,又見他道︰「有沒有人……怎麼教,都識不了字呢?」

店小二笑道︰「連我這種大字不識的二楞子,都能讓掌櫃教上一、二字,如果怎麼教都不成,不是那人無心學習,就是傻瓜一個啦。」當他說出傻瓜兩個字時,男人攸地看向他,他連忙閉嘴退出雅房,

林明遠,我很納悶呢,你看見的姬憐憐根本不是真實的姬憐憐!那你所心儀的是誰呢?

……真實的姬憐憐?

林明遠!如果我一蜚子都識不得三字經,怎麼辦?

……真實的姬憐憐,瞞過了所有人,她大字不識一個,不是不學,而是怎麼學也學不好。

仔細一想,他教她識三字經時,她總是一邊背一邊臨蓽他的字,巧妙得讓人有種錯覺——她確確實實在識字了。

幼年,她結結巴巴念著書,不是膽小羞怯!而是她根本認不了字,男人。動也不動地,就怔怔坐在那里。

「明遠!我記得你還沒娶親,是吧?」約莫三十多的男子走到窗前,他兩撇小胡子,一身書生袍,正是來自京城的官員文致思。

他順著林明遠的目光往下看,對街酒樓門口陸陸續續出現青袍女子,個個背看長劍,一見就知道是,江湖人。

他向東家打了個手勢,東家親自呈上紅綢裉盤,綢布上擺著貴重的簪子,他笑道︰「我在你這年紀,早有娃兒了,哪像你還是孤家寡人,等你回去,恩師定會為你配上良緣。來來,當兄弟的我,就先給你們夫妻送份禮了,你瞧瞧,合不合意?」這是正大光明的買!他知道;但,他也很清楚林明遠就是株牆頭草,這株牆頭草不圖恩義,只圖杈勢,好買得很,也好利用得很,

他的恩師王革在林明遠此案中說了一句︰可惜了,再給此人幾年,在杈勢的斗爭場上他必是一大助力。

這時他才知,原來王革打過林明遠的主意,可惜當時林明遠這株牆頭草不識相,攀了韓芩女兒這高枝。

林明遠取了一支金簪子打量,文致思看了一眼,贊道︰「你眼光好啊,這簪子也正是我看中的。本想你若看不上眼,我便留下它轉贈我夫人。」

林明遠放回簪子,笑道︰「我對這種女入家玩意向來不懂,這簪子然好,當然要給嫂夫人。致思兄,你對夫人感情真好。是媒妁之言麼?」

「是恩師牽的紅線啊,」文致思有點不可思議,「你該明白的,不是嗎?」

「……是啊。」官場利益結合,不正是如此嗎?密布的線交織成網!不管是他或將來的妻子,都將成為網上的一員!一損俱損,一榮共榮。當口他與韓朝香正是以這種方式湊在一玦,怎麼才離開京城幾個月他全忘了?他失笑,

文致思笑道︰「既然明遠看不上眼,東家你無論如何也要把好東西給拿出來,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等等!」林明遠突然說道︰「東家,這簪子雅致,卻不夠實用。這城里來來往的江湖人似乎很多?難道沒有江湖女子來訂作防身的飾物嗎?」

文致思愣了一下,往林明遠笑意盈盈的面上看去,卻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東家倒是習以為常,說道︰「公子不是江湖人,不明白是當然的。這簪子確實能做防身飾物,只要從中挖空,可以塞些藥粉,但中原的江湖兒女多是磊落之蜚,不會來以這種東西,會來以這種特制首飾的都是些閨秀干金。」東家去取了另一支簪子回來。

「公子請看,這簪尾看似一樣,但……」他左手抓住簪尾,右手按下簪花,左手迅速放開,由簪尾劃出尖銳的刀鋒,如果此時有人正攥看簪子不放,必定滿手是血,

文致思滿面呆滯。

「這……」他想到家中美眷滿頭珠花,不知這些珠花中哪些暗藏玄機。有些女人是他威脅利誘得來的,畢競美貌女子不見得都甘願委身,如果她們……忽然間,他覺得他的小命隨時充滿了危機。

「這都是防身用的。小姐們都喜在飾品上動些手腳,」東家解釋道。林明遠嗯了一聲,垂著眼接過簪子細看,他又間︰「女人的飾品中以簪子最易做手腳吧?」東家尋思一陣,

「確實如此,十有八九小姐們都選擇簪子上動工。」文致思試探地問︰「明遠要這簪子送人……是看中哪家姑娘了?」林明遠又若無其事地將簪子交還,笑道︰「也沒有。我只是好奇罷了。這些時日教青門給救去,我曰曰夜夜看著這些大姑娘練武,心里總想著,這麼費勁,何必?多備些防身的也就是了。」

「這倒是。多虧那些女人救了你,明遠,不瞞你說,其實那一日,恩師本派人去救你。哪知你先一步被青門救了。」文致思感慨。

「要不,你也不必在江湖里受苦這些時日。」林明遠動容地朝京城方向一握,道︰「王大人的恩情,明遠難以回報。」虛

情假意這一套林明遠十分拿手,完全沒有因為久離京城而有絲毫生疏感。

或許,從他到三姓大家族的那一刻起,這樣的情感偽裝,就已深入骨髓了吧。

救他?他不以為然。他確實貪污,但逼得韓冬棄車保帥,王革這一派出了多少力,雙方心知肚明,他也絕對相信,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韓冬的對頭會見縫插針地拉他一把,只因他尚有利用價,雙方重組利益關系罷了。前提是,如果來得及的話。真來不及也就算了。

他自負自傲,但也很清楚自身立基未穩,目前只是一個讓人舍不得的棋子,而非驚才絕艷的棋手,舍了會惋惜,卻不會後悔莫及,這都不過是同等的利益互換下的選擇罷了……

……若是她呢?他心思一頓。如果是她……救不起也會救,背著他走過千山萬水。如果真救不得^真實的姬憐憐也會……也會癰不欲生麼?沒有任何的利益,就只是對一個叫林明遠的人癰不欲生麼……他微微恍惚著,面色卻是不顯,文致思指著樓下對餃的那些青門弟子。「明遠,呈然這些人救了你,但我也不得不說,女人啊,真是可惜了她們的花容貝貌。咦!那為首的女人相貌生得真好,就連京中花娘中也少有此等相貌,前幾個月,張佐恩自鄉間買了一批少女,正磨去她們的脾氣呢,等我回京後,就要一玦往上送去,到時,我撥幾人與你,以你名義送上去吧。」他井非討好林明遠,而是讓對方明白他有心交好。

這種事等同家常便飯,林明遠常做,正要從善如流,卻听見一句︰人渣。東家早已退下,此間首飾店二樓只有他倆,林明遠無意識地往那些青袍女子看去,里頭並沒有她,但他耳邊卻真真切切听見那兩個字,

……人渣?他嗎?他確實是啊。他笑道︰「那就多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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