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龍 第19頁

眾人听聞,國仇家恨又被挑起,重新握緊了弓弩瞄準贏政。

贏政瞇起眼,當下心一定,瞥向周圍的死士。這些人都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敢死部隊,絕對願意為他身先士卒、肝腦涂地,他的眼神也立即讓死士們了解他的用意。

眨眼間,在燕兵尚獰不及防時,死士們排成兩列,將主子護在中央,一聲喝後,護著他向前沖,以肉身為他擋去箭矢,讓他一路朝向曲奴兒的所在地直奔。

鵬氏被他們突來送死突圍的行徑驚得來不及反應,愣在當場,等一贏政順利將她挾制在身側的人撈走,奔馳而去後,這才回神。

「還不放箭追!」她怒不可遏的大喝。

就見一贏政將人救走後,他身旁的死士便一字排開墊後,再擋燕兵弓箭,讓主上頭也不回向前急奔。

被長臂圈緊急奔的曲奴兒頻頻回首,發現身後每個倒下的死士身上都有著超過三十支以上的箭矢,見了這慘狀,她眼眶爆紅,不住掩口激動啜泣。

這些人都是為了她而喪命的!她淚眼決堤,而攜著她狂奔的男人,則是青筋暴跳,臉色鐵青,伸出一掌搗住了她的眼。

「別回頭,也別看!」

兩人身影迅速沒入黑暗叢林。

第八章

瘴氣毒潭,野林森合。

一匹黑馬,兩道相迭的身影,急奔于合霧林中,後頭追兵未歇,凡兩人快馬馳過之地,隨後定有數十追兵踏泥追殺。

「大王,馱著奴才馬跑不快,您還是自己逃吧,只要一出林子,外頭定有秦軍駐守,那您就有救了。」曲奴兒含淚說。

颯風刮過她細致的臉頰,引起陣陣刺痛,卻比不上她親眼見到那些死士慘死時的心痛。

「寡人不會放下妳的,若救不了妳,大不了我們一起死!」

一起死!洛道話震撼了她。他最忌死,從不說死,也忌人說,而今他竟願與她同死?

她隱忍不住,淚眼更加模糊。

這男人真如那鷗氏所說,殘暴于天下、負盡天下人,卻是個情種,一旦愛上,不顧一切的奉獻竟是這般無畏,而自己何其有幸,亦何其不幸,竟是他執意相系的人,倘若自己也愛上、接受了他,將來也必受盡天下人的責難!

但她無法回頭了,緊抱著圈住她的男人,她發現自己想逃也逃不了了啊!

嬴政擁著人狂奔疾馳,尋找走出這片險林之路,為躲避追殺,他四處奔竄,早失了方向,此時竟不知該往何處避難。

偏老天還來雪上加霜,降下滂沱大雨,雨勢如灌注般落下,更加干擾他辨認方向,他干脆拉緊韁繩,停下馬來銳視所在之地,瞥見前方有溪流,順著溪流定能找到出路。

遂再策馬拉起韁繩,奔向數丈外的長溪,可馬蹄才起,身後就傳來眾多策馬聲,他凝重了神情,加速往那長溪而去。

「曲奴兒,若寡人有不測,妳也要盡力逃月兌,但別回秦宮,直接去找蒙恬將軍,他是寡人唯一信得過的人。」他一面策馬狂奔,一面低首肅聲交代。

「不,大王不會死的!」這是遺言嗎?大雨如注中,曲奴兒慌亂的搖首,害怕得不願略松自己緊圈著他腰問的手,怕這一松,直一會有不測。

「寡人也不想死,但若有萬一,寡人只交代妳誰也別信。」

「大王……」

「寡人護不了妳了,是寡人無能……這是妳可以擺月兌寡人的機會……」生死交關之際,他不禁黯然。

她熱淚直落,搖著頭。「大王,我不想擺月兌您了,我從沒告訴過您,我不知從何時開始就不曾想過要離開,您在曲奴兒心底扎了根,拔不掉了……」

贏政一震,驚喜的望著她。「妳心里有寡人啊」

「有,老早就有了,只是我不願意承認罷了,如今非要到生死關頭才逼自己正視對您如火的感情,這表白是否遲了呢?」她淚如雨下。

「不遲,只要寡人還有一口氣在就不遲,寡人在有生之年能得到妳的心,寡人甘願了!」他沉聲道,唇角的笑怎麼也消不了。

「大王……」

「贏政,你逃哪去!我們要拿下你的頭顱,祭那些死去的燕國兄弟們!」追兵已至,正凶惡的在他們身後叫囂著。

兩人回身一望,追兵離他們僅數尺之遙,轉眼即會追上,而一贏政手中僅剩一把刺護身,大勢幾乎底定。

「大王,今日您因我而在劫難逃,曲奴兒這命是您的了,您若生我便生,您若死我便死,天上人間,曲奴兒跟定您了!」危急中,她揪著他的衣襟鄭重立誓。

贏政的心一陣激蕩。「好,妳我同生共死,今生誰也別負誰!」

「大王……」她緊抱著他,眼淚狂奔。

「妳抓好,寡人要放手一搏了!」騎著馬躲過一道箭矢,他嘶聲說。

「好。」看著長溪,她知道他要做什麼了,這是他們求生的最後機會。抹去淚,她面色深凝。「我們同生共死!」

一贏政忽然暢快的仰頭一笑,低首用力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龐後,拉緊韁繩,馬蹄踢高,馬兒瞬問停下不動,身後追兵見他突然停下,驚喜的以為他要投降,哪知他轉頭笑睨了他們一眼,眼神不可一世至極,讓人打從心底起了咚嗦,忽地,竟又開始縱馬疾馳,燕兵們怔愕不已,不解他要做什麼。

直至驚覺他的意圖後,他們皆變了色,那溪雖不寬,但溪水頗深,馬兒若只載一人,也許能夠勉強越過,但載了兩人,想過溪是險上加險,倘若一次越不過,一日一落入溪床,難保不滅頂,而秦王竟想犯險硬闖,必是抱著寧死也不願落入他們手中,任他們宰割了。

「你們還發什麼呆?再不放箭,一旦讓他闖過溪,就更擒不到人了!」隨後趕來的鵬氏大叫。

眾兵這才回神,立即取來弓弩,朝那馬匹急射。

飛躍至溪身的駿馬中箭,嘶聲傳出後,連馬帶人瞬間落入溪床,大雨直落,溪水湍急,落水一刻,一贏政緊抓著曲奴兒的手不放,就怕眨眼間便失了她的蹤影。

「曲奴兒,千萬別松開寡人的手!」

「大王!」溪水深不見底,她雙腳落不著地,水又冰寒,刺入骨髓凍得人不能呼吸,她灌了幾口水,嗆得狼狽,可他怎麼任溪水沖流,也不曾須臾松開過她。

燕兵趕至溪旁,見機再放箭,嬴政側身閃過急掠的箭矢後,驚見另一道箭矢正沖著曲奴兒直射,他大驚失色。「曲奴兒,小心!」

「你說大王被溪流給沖走了?」趙高瞇著眼問。

「這溪流湍急,恐斷無生路了吧?」李斯也說。

溪旁已站著不少王公大臣,曲奴兒掩面痛哭,不敢相信那只緊抓住她的手會有松開的一刻。

驟雨急下,大王為擋下那支直射她而來的箭矢,飛身撲向她,兩人雙雙潛入深溪之中,動作突然,她腦袋一片空白,等再浮出水面,大王已不見蹤跡,而秦軍總算趕至,當場殺光所有的燕國殘軍,就連那鵬氏也一並被激殺得尸首分家。

之後,眾人追問自行游上岸月兌離險境的她,得知大王落水,下落不明,登時各個臉色變得奇異,氣氛陰霾詭異起來。

「你們快派人沿著溪流尋人,大王一定漂流至某處,快去救人!」她一身濕灑灑,無心查看眾人怪異的神色,徑自心焦的催促。

「嗯……這是自然,我已派兵沿著溪旁尋人去,大王吉人天相,一定會獲救的。」李斯神色有異,張口這麼說,卻不見他有何尋人的命令下達。

「大王遇上凶險,我也得親自去救駕。」趙高朝左右使了個眼神,只有少數幾個人上馬離去,所謂的「親自」是……他人還杵著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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