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前,夫君只見過她一面,記得那是皇上舉辦的百花宴,目的是為他相親選妻,而她因為爹是相國的關系,才有幸受邀前往,可從頭至尾她都在宴廳旁開心吃著各式甜果,壓根沒對他說上一句話,更沒正眼與他交視過。說實在的,當時她連他的長相如何都不甚清楚,她是如此,他也該一樣吧,何以他會在眾多出色的人選中,挑中平凡的她為妻呢?
不過,當爹與大哥得知她將是他的新娘後,兩人可是夸張的連著三天三夜興奮得睡不著覺,還四處酬謝神明,說是祖上積德才讓她有那麼好的福分,得以嫁入國師府,那歡天喜地外加喜極而泣的情景,至今想來還讓她莞爾不已。
「夫君,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她興匆匆的問。
話落,諸天日的笑容突然頓住。她……又要再問了嗎?離上回她問起的時間還不足半個月不是嗎……
諸天日發覺自己竟口干舌燥了起來,心跳急劇的加速著。
「夫君……你怎麼了?」這原本該是一句沒什麼打緊的問話,可不知為什麼,夫君竟微微變臉了?
「沒事……」
「可是你的表情——」
「我沒事,你想問什麼?」他繃著臉,一滴汗明顯滑落額際。
「喔……我想問你,你到底是看上我哪一點啊?」既然夫君說沒事,她就趁這個機會問出自己長久以來的疑惑。
「嗄?」沒想到她問的是這件事,他一時反應不過來,愣了一下。
「我是問你為什麼要娶我啊?」以為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天真的換個方式再問一次。
他一愣後,發覺心跳頓時平復了,緊張感也消失,諸天日怔怔地低下首,若有所思起來。
蘭禮秋見了,扯著他的手,噘高櫻唇。「夫君,你到底怎麼了?」厚,他有點失常喔!
再抬首,就見諸天日斂起的笑顏又重新回到臉上。「你問我為什麼要娶你是嗎?好,我告訴你,那是因為百花宴上,我一眼就看中你成為我孩子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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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這千金你還是收回去吧,你這病得找大夫,而不是我這個國師。」國師的座轎在入宮回府的路上,被人攔轎了。
坐在轎內的諸天日臉上並無不悅,只有淡淡的無奈。
「不,國師乃是神仙轉世,只要你肯施法……醫治,我這病、咳咳……一定可以……咳咳……起死回生的!」老翁一面說,一面咳喘個不停。
瞧來這病況真的不輕。諸天日眼神飄向轎側的護衛,蘇子兵立即扶起跪地的老翁。「國師雖神,但畢竟不是大夫,無法得知你生的是什麼病,不過國師有熟識的大夫,你拿著國師的帖子去求醫,那位大夫會盡力醫治你的。」這種事遇多了,他自然知道該如何處置,取了張印有國師封印的帖子交給老翁。
老翁無限感激的接下。國師雖然沒有親自救人,但還是給了指引,只要國師給了希望,他就有活命的機會!朝著轎子磕了七、八個頭,他才拿著帖子,欣喜的離去。
蘇子兵回頭便听見轎內傳出極輕的嘆氣聲。像這樣攔轎要求主子顯現神力求助的事天天發生,求醫算是一般了,還有人來求長壽、求生子、求發財,甚至求官,求到地府開眼界等等匪夷所思、無奇不有的事,主子雖沒抱怨過,但日久終也會露出疲態。
唉,主子心中藏有太多事,藏得越多,越空虛,再加上夫人的事,恐怕讓他更加煩心吧……
「回去吧。」轎內傳出低沉的吩咐聲。
「是。」
轎身又起,此處離國師府不遠了,只希望回去的短短路程別再蹦出個人才好。
轎夫瞧著蘇子兵的臉色,也知道該怎麼做,立即加快了腳步,飛也似的將神人送回府。
只是轎身尚未停穩,府中的嬤嬤就匆匆走上前。「國師,您總算回府了!如果可以,是否能先繞到夫人那兒去瞧瞧?」她苦著臉要求。
「秋兒怎麼了嗎?」諸天日皺著眉,一面下轎一面問。
「夫人……她哭了。」
「哭了?」這可教他挑高了眉。「怎麼回事?」他隨即斂下眉目。
「夫人她——國師!」
等不及嬤嬤說完話,他人已經直接旋身往內堂過去,臉上布滿焦急,一听到她哭,他心便揪得緊,腳步更加快。
經過三道回廊來到內寢,才剛進房就听見有人抱著枕頭嗚嗚哭泣著,他臉色一沉。「秋兒,怎麼了?」
「你不要過來!」听見他的聲音,蘭禮秋心慌的將臉整個埋進枕頭里,急著趕人。
他愣住半晌,蹙著眉心,反而快步上前。「發生什麼事了?」他更急。
她抱著枕頭悶著臉,拚命搖頭,就是不肯露出小臉來。
「秋兒!」他扯著她悶住臉的枕頭,再讓她悶著怕要窒息了。
「別管我啦!」她將枕頭抱得更緊,死也不讓他瞧見她的面容。
這下他更吃驚,干脆手一抽,硬是將她遮臉的枕頭抽離。
枕頭被丟至一旁,兩人視線相交,表情都是一愕。蘭禮秋咬著唇,趕緊再以雙手遮住臉,從嗚嗚的哭聲變成哇哇的大哭,諸天日則是瞪眼後,再眨了眼,表情轉為憤怒。
「你的臉怎麼了?」他難得如此沉怒的問話。
「哇——」
這小家伙的俏臉竟然一邊腫成了如發糕蒸熟後的模樣,難道有人對她動粗了?
「秋兒別哭了,過來我瞧瞧!」無暇顧及她鬧的別扭,一把拉開她覆面的手,他仔細檢視她火辣辣的面容,一張俊臉登時拉得比馬臉還長,瞪著她久久沒說話,似乎正在壓抑著什麼。
她唇一抿,蹭了兩下鼻子才撲進他懷里。「嗚嗚……夫君,好疼啊!」她賴著他哭個徹底。
「誰干的?」他聲音十分陰惻惻。
誰干的?「還有誰?我自己干的啦,痛死了,我痛到不想活了!」她蹭進他胸膛,哭得淒慘。
「你自己干的?」他愣了一下。「你把自己打成這副德行?」
「誰說我自己打的?人家……人家,哎喲,好痛……嗚嗚……」
諸天日這會才發現她說話大舌頭,連聲音都含含糊糊的,話都還沒講完就捧著臉頰……不,該是捧著牙床哭號了起來。
他眯眼,了然了。「糖吃太多,鬧牙疼了?」
「嗯……嗚嗚……」她疼得齜牙咧嘴,還得分神點頭。她好吃甜食,這下甜出問題來了,阿嗚……痛啊!
他不由得一哂。
還以為她被人欺負了,正火著想誰這麼大膽敢對他的妻子動手,還思考著該如何為她報仇……一個神人竟然想著以暴制暴這等復仇泄恨的事兒來,這……唉,他苦笑。跟這女人相處越久,他的心性越變越「人性」,再這麼下去,他的「仙氣」就要蕩然無存了。
「張口,我瞧瞧。」他捧起她的臉龐,要她張口。
「不要!我臉腫成這樣已經夠丑了,若再讓你見到我的爛牙,你說不定就不要我了!」她咬著牙根說話,抵死不從。
他失笑。「我要不要你跟你的爛牙沒有關系的。」
「你是說,不管我多丑你都不會嫌棄我?」她逕自解讀。
「我不以容貌取人。」
這話在蘭禮秋听來像句承諾,這才張開有些變形的小口。
諸天日小心翼翼的往她口里瞧去,只見在左後倒數最後一顆的牙蛀了個大洞,連四周的牙齦都跟著充血腫紅。
這鐵定很痛!他臉色沉了沉。「挺嚴重的,得請大夫瞧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