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情爺(上) 第25頁

「這影響太大了,我真的能為她這麼做嗎?老實說……我甚至還不能確定自己所落下的淚,是因為對她的愧疚,還是因為不舍……」

「公子,你如明鏡般的心也被自己困住了嗎?你可以輕易分析出國勢、軍情、天象、地支,卻分辨不出自己的心了嗎?」他愕然。

夜風中,諸天日僵硬的身子緩緩轉身,很飄忽、很不確定的問出一句。

「你說,我是不是謊說久了,連自己真正的心意也模糊了……」

第九章

賜婚聖旨來了。

聖旨宣讀過後,奴僕們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語,都無法置信這突來的消息。

眾人近來只知主子夫妻失和,正在鬧別扭,但沒想到兩人已決裂到了主子要另娶的地步,對象還是尊貴的皇族公主,這麼一來夫人怎麼辦?是要委屈退坐偏房,還是得離開國師府回歸娘家?

他們大聲討論著,這廂的主人席上可是有人滿意,有人飲恨,更有人——像是失了魂的徒立著。

當四周人聲鼎沸到高點時,蘭禮秋才逐漸抓回失去的知覺。明明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心卻還是差點靜止,隨著耳邊的吵鬧聲越多,她的心也抽痛得越緊。

這一切是真的,聖旨真的下了,這是與他結發三年來,他最真的心意,他竟沒騙她……

眼淚如玉珠般一顆顆滾下,滑過臉龐,滾出一條條淚痕,也仿佛滾裂了她的天與地。

總要在最後一刻才能認清的死心啊!

「禮秋,聖旨已頒下,你若不甘為偏房,那就離去吧,反正這個府里也容不下你了。」吵雜的大廳中,突然傳出諸佐賀蒼勁的聲音。

人聲霎時停下。

「我承諾過會走的,只是在走前我還有話要問他,問完就會離去。」蘭禮秋啞著干涸的嗓子說。

「要走就走,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這回說話的是諸明明,她怕她又說些讓諸天日心煩的話,惹得他又對她心軟。

其實她听到這道聖旨心情也極差,忍著自己心愛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另娶他人,雖說不得已,但她心里實在也不好受,而且他這次的對象是公主,可不像蘭禮秋這麼好對付。

「我只想問他一件事罷了,不會耽誤太久時間的。」蘭禮秋表情木然的要求。

「既然都要離去,不管任何問題都不許問!」為怕再添變數,諸佐賀沉著臉拒絕。

「問吧,你想問我什麼呢?」接到聖旨後的諸天日終于說話了,他不顧父親的反對,清澄的雙眼盯著站在角落旁那忍著屈辱的人兒看,望著她搖搖欲墜的模樣,他也難受到動不了。

得到「問話權」,她拖著沉重的步伐,蹣珊的走近他。「我想問你,倘若這三年中我有生下小孩,也會是這個下場嗎?」白皙的臉蛋上掛著兩道晶瑩的淚痕,掩不住淒苦。

他的心恍若被針戳了幾下,極度刺麻。「……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吧。」倘若兩人有孩子了,他還會放她走嗎?

應該不會,如果他內心是愛她的,他應該不會讓她走才對,可事實上她並沒有孩子,而自己也不確定是否真愛她……

閃著水光的眸子就只是定定的凝視著他。「這是真心話嗎?」

「是真心話……」

「你確定?」她認真的再問。

「……」諸天日僵直著背脊,像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從不曾質疑他的人兒,第一次用如此認真的神情問了他兩次同樣的話,很明顯的,他已經失去這女人的信任了!

他內心不住為此悲哀起來,然而更教他悲愴的是,他似乎也無法信任自己……

毫不隱藏的失望流竄在蘭禮秋的瞳眸問。「你無法回答是嗎?」

他想說些什麼,開了口,終究沒說。

哀著小骯,她悲傷地垂首。「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我會恨你嗎?」

「這……是我應得的代價……」

她的淚珠兒滾燙不已。他又一次說了……不要她,真的不要她,三年的結發日子里,只有她一個人活在幸福的假象當中,他無塵的笑、無上綱的寵、無限制的愛戀……都是假的!

多麼不可思議啊,這人可以對她假情假意三年……她下月復一陣熱痛,臉色發出死白之氣。呵呵……多可悲,心好酸,難怪她在最幸福之際,還是經常會問他愛不愛她,原來她早有察覺……早有察覺……只是不肯相信罷了。

她哭到笑出來,那笑容好悲涼,好淒苦,這是過去三年來,無憂、幸福又頑皮的女人絕不可能會出現在臉上的表情。

諸天日心頭吃緊,強烈的念頭讓他想前去摟她入懷——

「天日,不要!」諸明明沖向他身旁,拖住他的手臂。這女人太可怕了,居然能一再左右他的心志,她絕不能讓這女人再動搖他一分一毫!

她懇求的朝他搖首,好不容易走到這地步,她不讓他再回頭。

「爹昨天接到消息,哈設王倒下了!」

諸天日心神一震。「怎麼會?!」

「哈設王的年歲超過八十了,早就百病纏身,只是一直苦撐著在等待你的消息,他時間不多,相對的,你也時間不多了。」她故意選擇在這個時候告訴他這件事。

「外公他……」他沉凝了臉龐,雙眸望向一旁的蘭禮秋,視線變得越形冷冽,再次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臉龐冷硬了起來。

若真為她好,就該盡早讓她離開!「秋兒,是我負了你,你若不願做小,要離開,我無話可說。」諸天日的聲音降到冰點,也沒回答她疑問的打算。

聞言,蘭禮秋逐漸泛起莫名的笑容,感覺自己全身發涼,額際充汗,但下月復卻是滾熱發燙的,她不自覺的將手輕覆上小骯,模不出熱度,只覺得冰涼一片。「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會依承諾離開,不會造成你的困擾的——」話未落盡,四周驀地爆出駭人的驚呼。

怎麼回事?她已經夠悲了,還能發生什麼事讓這些人大驚小敝?

「啊!地上都是血!」

「血是從夫人身上流下的!」

「天啊,她受傷了——」

「不,秋兒是懷孕了,啊,她、她小產了——」蘭炎松聞訊趕來,驚見女兒的模樣,立即嚇得大喊,差點沒當場昏厥。

「秋兒?!」諸天日滿臉錯愕,瞧著眼前女人還茫茫然的表情,他的臉色敗死,視線移向她鵝黃絲裙下恐怖的血灘,只見鮮紅液體正汩汩地、毫無節制的由她裙底流出,染紅了絲裙,也染赤了他的雙眼。

「秋兒,你……懷孕了?!」他不可置信的顫聲問。

瞬間,蘭禮秋茫然淒笑的面容凍結住了,雙眉糾結,下月復劇痛,身子一軟,癱下,諸天日驚得急忙伸手抱住她,她卻用僅剩的氣力推開那雙冰冷的手,那是一雙騙子的手,沒有真心,只剩謊言的手,她不要了。

身下的血火速蔓延,她眼前的景物正在崩塌,就連男人的身形也在她眼底碎成千萬片,她痴痴傻傻地笑著。很好,很好,現在什麼都不剩,她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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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蘭府非常不平靜,嫁出去的女兒浴血被送回了娘家,大夫整晚進進出出,女僕們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府內人人面色凝重,氣氛緊張。

「爹,秋兒失血過多,怕是有生命危險。」蘭禮群站在廂房外緊繃著臉,對著同樣緊張的父親說。

他雙眼瞧著伏在廂房外,已哭泣低嚎了一夜的阿葛。這頭銀狼也感應到自己的主子正處在性命危急之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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