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個大奸徒找她做什麼?她舌忝舌忝發干的唇,想不透。
「嗯?」公孫謀坐在鋪有紫金絲綢的長椅上,長指支著顱首,挑眉望著她一臉殺氣騰騰的俏臉蛋。
「好個公孫謀,我在並州時就听過你的名號,你是個混亂朝綱、助紂為虐,專門打擊李氏皇族罪大惡極的家伙,這樣的惡徒要我下跪?不跪!」她不屑的撇過臉去。
此話一出,眾人抽氣連連。從來沒有人敢在大人面前講這種話,這……這丫頭不要命了?
就見大人一向過分清冷的臉龐綻出了一絲笑靨,眾人更是倒抽一口氣,完了,大人果然被觸怒了!這不知死活的丫頭死定了!
「你當真覺得本官罪大惡極?」
隨著他的嘴角越揚越高,一干侍從的心窩就越沉越低。
「是啊,你是陛下的爪牙,專門幫他誅殺忠良、迫害良民,這些罪孽三世都洗不清。」
「你倒是直言不諱啊!」這丫頭比想象的有趣,不知是無知還是原就不想活了?
難怪連來俊臣那廝養的狗也敢打。
「當然,我這人有什麼說什麼,我還听說你——」她突然頓下。
「听說什麼?」他越听越感興趣了,這丫頭說了不少他早知道卻不曾親耳听聞的話啊!
「我還听說……听說你也是皇上的男寵,所以皇上才會如此寵幸你,對你言听計從。」她一副不屑于啟齒的羞憤模樣。
這大逆不道的話當場讓眾人嚇破膽,個個面如死灰,這話先前有位儒生與人交談時不小心影射了此意,此話傳到大人耳里後,那名儒生被烹殺了,尸骨成了熟食,還喂了狗,而這丫頭竟敢當著他的面,連「男寵」兩字都敢出口,這下場還能比那儒生好嗎?
「你的膽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大啊!」公孫謀低首,精眸微斂,再揚首,笑如春風。
一干了解他的人已經開始毛骨悚然了。
「咦?怎麼人家越罵你,你笑得越開心?這會瞧來倒是挺像親切的大叔叔了!」她眨著明亮有神的大眼說。看來這人並非真的挺壞的,甚至好脾氣的不像外傳的那樣血腥陰戾。
他收住笑容,微愣。親切?嗯哼,會有人用親切來形容他?忽地,他暢聲大笑,好個蠢丫頭!
「丫頭,就讓你見識本官真正親切的一面吧。」他轉向身側。「尚涌,本官的愛犬們久不知肉味了,這丫頭就交由你烹——」
「誰?是誰敢在來大人面前將人劫走?」
他話未盡,樓台下就傳來周子健的惡氣聲,他倏地收了口,但笑容加大。
又來新的樂子了。
「沒錯,是哪個混帳東西不把老子放在眼里,敢劫走本官要的人?樓台上不要命的混帳是何人?還不快給本官滾下來請罪!」樓台下的來俊臣帶著家犬周子健吆喝著。
來俊臣可是本朝第一的酷吏,為當今女帝發明了不少殘害靈肉的惡刑酷法,上至高官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只要栽在他手上的人,少有活命的機會,就連全尸都很難,人人懼他如閻王,就怕惹到這陰險小人,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他仗著酷吏之名,在朝野間囂張橫行,無人敢管,這會料定樓台上的人不長眼,敢與他作對,找人晦氣來了。
「來大人,你口里的混帳東西是指本官嗎?」公孫謀依然閑散的高坐樓台,只是稍稍提高了低沉音量。
他這聲音傳出,讓原本叫囂撇嘴的來俊臣與周子健當場變了臉。
尤其是來俊臣,他幾乎慘白了雙頰。「公……公孫大人!」
「嗯,你還認得本官的聲音啊?既然如此,來大人還要本官滾下去請罪嗎?」
「不……不……小臣……小臣罪該萬死,這就……這就滾上來請罪,馬上就滾到大人面前。」來俊臣與周子健兩人一副魂飛魄散的模樣,連滾帶爬的奔上樓台,一見到公孫謀的金面,立即發顫的跪地。「小……小臣該死,小臣該死!」來俊臣這人前不可一世的小人,見到公孫謀竟然如同見到鬼魅一般嚇得屁滾尿流,這景象若讓其他人見了,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來大人何罪之有?」公孫謀笑問。
來俊臣一見他的笑容,登時腳底發涼。「小臣冒了大不敬,竟敢冒犯大人,還請大人饒了小臣一回。」他索性趴在地上,抖著求饒。
「不知者無罪,來大人,你不用緊張,起來吧。」
來俊臣趴在地上一听立即松了口氣要起身,才抬首就望見公孫謀的笑靨立時又腳發軟的癱下。「大人,小……小臣知錯了,您再給小臣一次機會吧,小臣……哇……」說著說著竟嚇哭了出來。
「喂,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人家公孫謀都說不知者無罪了,你還哭個什麼勁?你真是男人嗎?」一旁的小泵娘蹙眉出聲。
「你!」人人都知道眼前的人是一個笑閻羅,他不笑則矣,一笑便是要人命,這人笑容一出,難道他還有命在嗎?
正在無恥求饒竟遭這小泵娘譏笑,來俊臣頓時面紅耳赤的停止哭泣,惱羞得咬牙。
「你住口!還不都是因為你,我和來大人才會冒犯公孫大人的,你這丫頭還敢在這兒嘴碎,當心——」周子健彬地,見到那敢呼他巴掌的丫頭竟然就站在他前頭,當場怒說。
「當心什麼?」公孫謀興味的截斷問。
周子健心驚,他怎麼又在大人面前造次了,嚇得忙搖首。「沒什麼,小臣該死,一切由大人定奪。」
「由本官定奪?你指的是這小丫頭給你一巴掌之事要本官為你作主?」
「你怎麼知道我打了這家伙一巴掌?」她驚奇的問。
鮑孫謀抿抿唇。「說,為什麼打人?」一雙漂亮的黑瞳直勾勾地盯著她。
這讓她跳得不太規律的心兒,心悸了一下。「哼,大伙跳舞跳得好好的,這家伙突然冒出來當街對著每個姑娘調戲,說是要為他家大人挑選臂月的作陪姑娘,想擄人尋歡,我氣不過當然賞他一個五指印,誰教他欺人太甚!」小泵娘紅唇扁了扁,既委屈又正義。
「原來是這樣啊?」他眸瞳一瞟,瞟向了周子健,唇畔綻出詭異的笑來。
周子健嚇得渾身發僵。「大人,這……這是誤會,小臣絕沒有當街擄人,這事跟來大人也沒有關系——」這會可不敢把主子來俊臣拖下水,只好一肩扛了。
「欸,你緊張什麼?這叫公孫謀的家伙還不是從你手中把我擄來?他跟你們是一路貨,你們這麼怕他做什麼?」小泵娘一臉的不解。明明是烏龜笑王八,真不明白惡霸對惡霸應該是好兄弟,怕什麼呢?莫非這個叫公孫謀的家伙是惡霸之首?
「我……」周子健臉色發青,哪來的蠢丫頭啊,竟敢說他與公孫大人是一路貨……他……他們哪配啊!
眼前的人物可是酷吏的老祖宗啊,就連他的主子都只能算是他跟前的一條搖尾巴的哈巴狗。
「小泵娘說得對,你們怕什麼?本官又不會吃了你們。」公孫謀起身,身上的環佩鈴鐺隨著他的動作搖曳出叮當脆響。
「大人……」來俊臣與周子健口水一咽,簡直要尿褲子了,平日可都是他們兩人將人嚇得拉屎拉尿的,這回對方僅是起身搖扇,他倆就已經要失禁了。
鮑孫謀欺向兩人眼前,與他們四目相對後輕喚,「尚涌。」
「屬下在。」尚涌立即趨前應聲。
「你可听說過有人罵過本官混帳的?」
「回大人,沒有。」開玩笑,敢這麼說大人的恐怕一出生就注定夭折了。
「嗯,既然來大人罵都罵了,本官就瞧在他無心之過的份上……割了他的舌頭輕懲一下算了吧!」他開恩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