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房里還有其她姑娘,我點著燈豈不妨礙她們睡眠?她們明天還有活要干呢,再說,我這手字怎好意思在她們面前展示,會笑掉人大牙的。」銀一兩無奈的吐舌。
「這樣啊……」隨著她俏皮的吐舌小動作,朱戰楫心頭一陣抽緊。「告訴本王,為什麼想習字?」
「沒什麼……就是羨慕別人寫得一手好字,惱自己別人行,為什麼我不行?」
「哦!」真難得,還有求知之心。「有人教你嗎?」
她搖搖頭。「這府邸大伙都這麼忙,誰來教我?我這是自習,無師自通。」她皺著鼻子打趣的說。
他半眯著眼,想著她方才認真習字的模樣。「我知道了。」
「呃?」沒頭沒腦的,他知道了什麼?
見他起身要離開,她忙喚,「等等,爺,您忘了我的書法。」銀一兩靦腆的指著仍握在他手里的「大作」,怯生生的欲索回。
「這書法就當送給本王了。」朱戰楫正經斂色的反將宣紙收入懷中,扭頭就走。
「咦……爺!」她怔愣一會後又追上他。
以為她不識相,堅持要討回書法,他臉色出現前所未有的陰沉,厲聲問︰「還有事?」
「呃……」瞧他突然變臉,她差點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只能斷斷續續、顫巍巍的問道︰「您……沒笑我,難道……我的……字寫得好看?」終于期待的問出了她的疑惑。
他直直瞪著她,久久才出聲。「不,寫得很丑,是我見過最丑的字!」
「嗄?」
直至返回寢室,他盯著手中的墨寶,瞧著宣紙內字型扭曲、筆觸雜亂得簡直一塌糊涂的歪斜字體生悶氣。
攤著紙,他到現在也還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強索一張「丑字」在懷?無法理解,索性氣憤的將紙撕個粉碎。
不行!他得好好教教她!
「怎麼樣?總管召見你為了什麼事?」銀一兩一腳才踏進寢房,就教錦兒與容嬤嬤給拉到床邊,焦急地要問個明白。
總管地位崇高,有什麼事吩咐一聲要人辦了就是,這麼慎重其事的召見一個下人還是頭一回,所以這讓她們緊張起一兩是否闖了什麼禍。
銀一兩臉色怪異的不發一語,瞧見房里除了錦兒與容嬤嬤以外,還有另一個大她與錦兒三歲的室友紫娟也在,正拉長耳朵,也好奇得很。
「我說一兩丫頭,你發什麼呆,快說說啊?」容嬤嬤急促的推了她一下。
她這才吶吶的出聲。「呃……總管說爺沁心院里的上書房多了一張小桌子。」
「嗄?這什麼意思?王爺沁心院里的上書房多了一張小桌子,干你這廚娘什麼事?難不成要你去打掃?可是爺的上書房可是王府重地中的重地,不是一般的僕役有資格可以進去當差的。」錦兒甩著手巾,一頭霧水。
「不是打掃……」
「不是打掃,那是做什麼?哎呀,我的好姐妹,你就快快說,別賣關子了。」錦兒沒耐性地叉腰大叫。
「那張桌子……說是要給我用的。」
「什麼?給你用的?」錦兒當場叫出怪聲。
「一兩丫頭,你沒听錯吧?」容嬤嬤也不可置信的再次確認。
「總管親自帶著我進上書房,指著爺的大桌旁角落的小桌子說的,我想應該沒听錯吧!」
「……那就沒錯了,但為何有這麼奇怪的事?」錦兒瞄向遠坐一旁拉長耳朵的紫娟,只見她臉色一片繃緊。
「是啊,這書房重地,憑一兩廚娘的身份怎麼進得去?更遑論竟還設了張桌子讓她用,這簡直前所未有啊!」容嬤嬤低呼。難怪一兩丫頭的臉色怪怪的。
「一兩,總管有說那張桌子讓你做什麼用?」錦兒追問。
「寫字用。」
「寫字用?咦?一兩,該不會爺知道你夜里偷偷習字的事?」錦兒驚呼。
「嗯,王爺知道了。」
「爺怎麼會知道的?」錦兒訝異。
銀一兩羞赧的縮縮肩頭。「前晚他瞧見我在亭子里習字,所以就──」
「所以就派了張桌子給你,還是在爺的書房重地?」
她點點頭。「不僅如此,總管還說從明兒起,爺下朝後的一個時辰會有老師教我習字,而這老師……就是爺本人。」銀一兩期期艾艾地說出另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一兩……你你……說笑的吧?」錦兒明顯的已經快昏倒了。
「這事莫說你們不相信,連我自己听了都不信,還再三的向總管確認,他連點三次頭我才相信。」她苦著臉,不喜反抱怨,「有老師教學當然是好,但如果老師是主子,那可教人頭痛了,若學得不好,豈不被炒魷魚?」
「一兩丫頭,怎麼你腦袋轉的跟旁人不同,你擔心學習不佳被炒魷魚,咱們可擔心爺成了你師父,在這府里不知要鬧出多少風波,再說,爺是什麼人,他可是人人聞風喪膽的和宮王爺,更是這國家的……」地下君主,這句話讓容嬤嬤硬生生住了口。
「總之爺是國家支柱,平日有多忙碌是天下皆知的事,這麼尊貴的人肯在你身上花時間,你你……你這是走什麼運?這麼得老天爺眷顧?要知外頭多少皇親貴族極度渴望能有這麼一個機會每日見上爺一面,不管是什麼,只要能讓爺提點指導一二,都是榮幸無比的事啊!」她隨即才又繼續說道。
「是啊,還記得上回皇上下旨,希望爺能指導一下太子的文采,聖旨才下就教爺給駁回了,爺連皇上的帳都不賣,居然對你這下人……」錦兒扯著手巾,心有些惶惶不安。爺為什麼會對一兩這般另眼相待?
一旁的紫娟越听臉色越是難看。
「不只這樣,總管說了,自今晚起我得搬家了。」銀一兩垂頭喪氣的又說。這才是最叫她不舍的事,她與錦兒感情這般好,就像姐妹一樣,這會說搬就得搬,她當然會舍不得。
「搬家?搬哪去?」容嬤嬤大驚失色。
「沁心院內的小齋。」
兩人臉色頓時大變,沁心院內的小齋雖是當初王府建造時,特意為爺的貼身僕役所預留的下人房,但沁心院無女眷這是天下皆知的事,爺讓一兩夜宿沁心院,這比讓她使用上書房還驚人。
「說,銀一兩,你究竟用了什麼迷術讓爺這麼對你另眼相看?否則爺不會做出這許多不合常理的事!」紫娟終于忍不住沖向銀一兩跟前,指著她的鼻子怒斥。
她雖也是一兩的室友,但與錦兒不同,對一兩總是極盡嫌惡,更是痛恨她的好際遇與好人緣。
「我?!」銀一兩被她吼得睜大了眼,連忙退了一步。
「喂,你發什麼病,爺對一兩好干你什麼事?要你在這大呼小叫的!」錦兒氣呼呼的擋在一兩身前,將她與紫娟隔遠些。
「爺不會看上她的!」紫娟咬牙切齒的說。
「你該不會是嫉妒一兩在府邸一路被破天荒的提拔,平步青雲吧?」
「哼!爺自視甚高,不會喜歡任何人,也不會真心欣賞任何人的,更何況是像她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丫頭,你最好叫她不要因為爺對她施些小恩就自以為是,看著好了,只要她在沁心院犯了錯立即就會被趕出來的,說不定以爺喜怒無常的性子,惱了爺連命都沒有了!」
紫娟的這番話,說得三人面面相覷。沒錯,伴君如伴虎,爺的性子陰晴不定,誰也說不準,要一個不小心,掉腦袋可是輕而易舉的事。
「嗯……一兩,你……今後……可要多加再多加小心了。」錦兒與容嬤嬤只能這麼說了。
朱戰楫一手執著筆,久久未在公文上批上一個字,只是悠閑的轉著眼珠,露出一貫興味的笑容,視線正糾纏在一旁埋首寫字的人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