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紅妝 第7頁

破爛二字敲入听覺,闕瓔珞的眸子漸漸有神,水眸眺向一身紫色軟綢長袍,一舉一動充滿貴族氣勢,俊美中帶著邪氣的少年。「那麼,你要的是什麼樣的人?」

難得有說話興致的封礎涯徑自坐上窗台,懶懶地蹺起二郎腿,接過浮扁奉上的香茗,輕嗅盞中茶香,啜了口後,方道︰「人才,能入我『魈一門』頂尖好手的人才。」

魈一門?那個謎樣的殺手組織?

盡避「魈一門」的真實情況無人可知,卻是酒樓茶肆中說書人如何也說不倦的話題——只要出得起代價,神出鬼沒的「魈一門」沒有殺不成的人……闕瓔珞看向浮扁的目光有著明顯詫異;這個在急難之中幫助她、保護她的少年,竟是……「魈一門」的殺手?!

這求之不得的機緣,或許是老天對她闕家冤情的眷顧,只要能入「魈一門」,她便能報仇……能為她枉死的親人手刃仇人!這是她日後唯一的目標,至死方休!

闕瓔珞粉拳緊握,硬著聲一字一句道;「要如何才能成為你要的人?」

「妳是想做個為錢賣命的殺手,還是要當個只想報仇的蠢蛋?」看穿她所想,封礎涯無趣的打個呵欠,這樣的人他看多了,他「魈一門」做的是賣命生意,不是阿貓阿狗通收的善堂,她恁地搞不清楚。「不、收。」

「為什麼?」闕瓔珞站起身,氣憤難平地瞪著把玩手中一條紫色發帶,至今尚未正眼看過她的封礎涯。

善于察言觀色的浮扁頭疼地撫著頭,少堂主的嘴素無口德,平日打落水狗不遺余力,小牡丹這聲問,那個魔星轉世的少堂主不乘機娛樂一番才怪。

「為什麼啊……」很久沒人敢當面質問他,算她有膽!又打了個呵欠,封礎涯眼中閃過涼薄的笑意,上上下下打量闕瓔珞後,不屑且惡毒地評道︰「毫無根基,資質平平,身手就算再如何練也練不到頂尖,這樣的朽木,除了『廢物』之外還有更好的詞兒嗎?何況,總有一日妳會為復仇而背叛師門;比起復仇,還不如想想今後如何營生更實際些。哪,雖然不入我的眼,也毀了容,但在世人眼中妳這俗姿應該算是不差,要不要為妳引薦平康坊中的幾座名樓好做個參詳?想當殺手?別逗了,當個有『缺陷美』的名妓也是個不差的選擇啊。」

他語氣中的輕蔑太傷人,如利刃般地一刀刀切中痛處,闕瓔珞渾身僵硬顫抖,回得語氣極沖︰「我不會!我定會完成你的要求,成為你無可挑剔的殺手!」

「是嗎?好吧,就算妳辦得到好了。」瞥過浮扁不小心泄漏出的擔憂眸光——對她,封礎涯垂下眼瞼,不著痕跡的輕笑,凝視著纏繞在指尖的發帶,笑意微僵,半晌,他慢條斯理地將發帶妥貼地收入懷中,抬起眸,目光銳利如劍地掃向她。「告訴我,有朝一日,妳的仇人成了妳的雇主,妳是會完成任務?還是先殺了他?嗯?」

闕瓔珞一愕,回答在舌間,卻怎麼也轉不出。「我……」

「無法完成任務,是吧。」聳聳肩,封礎涯諷笑,戲弄個不如他的蠢小孩,真是沒半點樂趣,他毫不掩飾地再打個大大的呵欠。「與其之後花心思處分可有可無的絆腳石,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讓它存在,對吧,浮扁?」

雖是心疼搖搖欲墜的小身子,浮扁仍面無表情的頷首。「是,少堂主。」

「魈一門」能夠成為殺手這行的頂尖,就是因為夠狠,嚴苛的訓練十人之中,僅有一人能存活,這些非人的待遇對嬌生慣養的小牡丹的確不適合。況且,自入「魈一門」開始,只能奉門主、八位長老及各堂堂主為主,對其他人、事、物皆不能有特別的情感,若一旦對門外之事物有所執著,門內的「影人」即會出動格殺,所以「魈一門」之人除對自身的利益外凡事看得極淡,不對身外之物留有眷戀。

因為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萬事萬物皆無法留在手中,止念、看淡,他一直將自己的心守得緊密,直到——見到帶血的那張童稚麗顏為止。

「那半死人呢?」不想再搭理女孩,封礎涯無聊地打開窗扇,冷風吹入溫暖的室內,帶著邪氣的眸子淡淡掃過過往的人群。

啊扁恭敬道︰「稟少堂主,在隔壁房。」原本打算趁少堂主不注意時照顧小牡丹一陣子,如今看來是沒法子了。思及隨侍在少堂主身邊的「影人」,他絕不能在少堂主面前露出任何破綻。

「喔?」瞧著浮扁恭敬的身姿,再瞥了眼回復成木女圭女圭的女孩,封礎涯目光頗富興味地在兩人之間兜轉。「救不回的代價是什麼……你明白的。」

啊扁咬牙。「屬下明白。」

「至于她……」封礎涯百無聊賴地關上窗扇,繞過兩人,大大方方地月兌靴上榻躺得舒坦。「上好藥就帶出去扔掉……你不會希望她不幸吧。」

扔掉?感覺小牡丹顫抖了下,抑住啊上心頭的怒火,浮扁躬身回道︰「是!」

盡避浮扁的手勢小心再小心,她頰上的傷痕在帶著涼意藥膏的擦拭下仍如烈火般地燒疼起來,兩滴淚珠落在浮扁的手背上,像是燒灼著他的心。

他手足無措地呵哄著,「疼嗎?乖,忍一下呵,別哭……」

闕瓔珞有些模糊的目光望著浮扁那雙在陽光下襯得十分璀璨的翠眸,那雙,比青草更碧綠,比潭水更深邃的瞳眸。

初遇他,他就像一道曙光照進她的生命之中,但終被黑暗吞噬,他終究是過客,只是一道急急掠過,如何也留不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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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無人跟蹤,浮扁雙手按在她肩上,憐惜地看著眼前低垂的小臉,輕聲道︰「飯要好好吃,覺要好好睡,好好照顧自己,妳不是只有妳自己一人,我會再來看妳的。」

啊扁安排闕瓔珞寄住在鄰近京城小鎮上的藥鋪,給了藥鋪主人一筆可觀的銀子請他代為照顧後,取了藥單上的藥材,便離開了。

闕瓔珞水眸空洞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藥鋪主人是個甫娶親的年輕男人,他的妻子向鄰人要了幾件小女孩的舊衣,要她換上,笑道︰「別拘束,把這當自個兒的家,改明兒個我上布莊挑幾個漂亮的花色,幫妳做幾件新衫。」

見闕瓔珞沒有反應,她拉著她的小手,帶她走進她的房間。

「咱們家小了點,妳就先住後院左邊的那間房,右邊房里住了位大夫,這個時間應是在研究他的醫書,無聊的話可以去找他聊聊。」見她還是沒應,女子只好拍拍她的頭,回店內幫丈夫招呼生意去了。

必上房門,闕瓔珞依言換下滿是血跡和塵污的衣裳,將自己稍做打理後,踱出簡陋的木房,嗅著空氣中的藥草味,一抹銀光映入她眼中——是柄柴刀。

她拾起頗有重量的刀柄,指尖不小心被劃出一道口子,她不理會,愣愣地看著磨得鋒利的刀鋒,使盡全身的力氣抬起刀,就要往自個兒的脖子上抹——

一只白淨修長的手輕輕握住她的手,緩緩將刀鋒移開她隨時可能遭殃的頸子,清雅的男音緩聲道︰「若妳已經放棄自己的生命,送給我,如何?」

闕瓔珞聞言抬首,看到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男子朝她溫和的笑著,灰色斜襟儒袍並未束帶,襯以斯文俊秀、飄逸出塵的相貌,他不只像個書生,更像由書本中走出的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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