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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夜請來大夫診治,為世君臨包紮傷口並拿了藥後,米乃祿直勾勾地盯著臉色發青、雙眼緊閉的世君臨,整個人惴惴不安。
此時此刻,她再也騙不了自己的心,她是如此地擔憂他,如此地不舍。
但她也越來越糊涂了,他可以為了米缸混進府中騙取她的感情,如今卻又為了救她而受傷……她究竟還有什麼是他可以貪圖的?
難道他要的……真的是她的一份情?
她忖著,突見他張開了眼,就像那時她撿回他,他清醒時的那一眼,眸色猶如寒冬的烈日,教她心頭一顫。
四眼相對的瞬間,她狼狽地別開臉。
「祿兒……」世君臨探手想要抓住她。
米乃祿往後連退數步,不知所措地回過身,朝米麗低語,她立刻轉述,「喂,去跟你家主子說好好歇息,我家小姐要回去休息了。」
石猛微揚起眉,想了下,對著主子說︰「爺,米家的下人已去抓藥,但我總覺得不妥,所以我這就去瞧瞧。」話落,他走過米麗身旁時,用力朝她眨了個眼。
「喂,你……」米麗本想叫住他,可一見他的表情,想了下,倏地改口對自家主子說︰「小姐,我突然想起老爺喝藥的時間差不多要到了,我得到廚房瞧藥煎好了沒才成。」
米乃祿瞪大眼,伸手想拉住她,沒想到她滑溜得很,迅速跑到房外,把門關上。
頓時,客房里就只剩下她和世君臨,氣氛尷尬萬分。
「祿兒,我想那名黑衣人應該是針對我來的,很抱歉給你添了麻煩。」突地,他啞聲道歉。
米乃祿看向他,沒反駁他的話。他說的沒錯,米家從未與人結怨,沒有人會心狠手辣地潛進米府傷人,所以說,那些人是他招惹的。听他說這事時口吻極為平淡,仿佛早已習以為常,是這樣嗎?
「我會派人加強守衛,你別怕。」瞧她眉頭微皺,他暖聲安撫。
她沒吭聲,反倒不自覺的擔憂起常在外頭走動的他。
「……祿兒,我好渴,可以給我一杯茶嗎?」世君臨又道。
看向桌上的茶水,米乃祿一頓,替他倒上一杯,走到床邊遞給他。
「謝謝。」他伸出手接住,試著坐起身,卻因傷勢而顯得很吃力,幾次掙扎未果,米乃祿終于看不過去,伸手拉他一把。
握緊她的手,他順利坐起,黑眸直睇著她。「祿兒,你沒事吧?」
她沒回話,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死緊,這才發現自己上了他的當。他的傷在右手臂,他只要靠左手,一樣可以撐著起身才對。
「你瘦了好多。」他近乎貪婪地注視著她,然而越瞧,心越傷。
她豐潤的頰如今已不復見,讓她的五官更加立體,就連大眼也有些深陷。整個人柔弱得我見猶憐。錦裳穿在她身上顯得寬松許多,腰帶束得她的腰更顯縴美,可是在他眼里,卻是太過縴弱,令他擔憂。
米乃祿抽不回手。又不想出蠻力傷了他,只好垂著長睫,相應不理。
「祿兒,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能夠原諒我,可是我會盡力去做,做到有一天,你願意原諒自己,願意原諒我。」
心一抽,米乃祿抬眼看向窗外,想起了外頭的杏樹,立即指了指他的手,示意要他松手。
世君臨原是不肯。但瞧她又比了比,像是要做什麼,才不舍的松開手,就見她轉身走到案前,快筆寫了什麼,然後拿起——
除非你在過年前讓杏樹開花。
瞧著紙上娟秀的字體,世君臨緩緩勾起笑。「好。」
米乃祿不解地看著他。她出的是不可能的任務,難道他不知道嗎?
他卻笑著,極為滿足,知道挽回她的條件後,他不再那麼絕望了。「你不願意跟我說話也沒有關系,可是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她試著不露出任何表情,心里卻暗自詫異他話變多了,感覺和以往不大相同。
「你知道嗎?那天我到福客樓,發現那里推出了一種新米食,就是將煮好的飯故意再放進鍋底里干煮,那米飯就會呈現自然的焦味,吃起來相當酥脆,口感極佳,米飯的甜味也完全封鎖在里頭。」
她一愣,沒料到他竟然和她說吃的,這……這分明是她以前會和他分享的事。
「不過,我想若是搭個窯,把包好餡料的米團放進去烤,風味一定更不錯,你肯定會喜歡。」他說得信心十足,疲憊的臉上也因而熠熠發亮。
米乃祿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有點想哭又想離開,心亂作一團。
「還有,你知道南方有種小米嗎?小米的口感和米飯極為不同,但我听人說,要是將小米裹成粽子狀下去蒸,吃起來的口感非常細滑,入口即化,我想等我有空閑一些,便來試試,你想好不好?」
他懂煮食,是因為他為了照顧養父母,偶爾會親自下廚,沒想到現在反倒成了可能打動她的關鍵。
不管她有沒有搭腔,他只是逕自說著,將他過去所聞所知可以變化的各種菜色,全都說給她听。
米乃祿沒有開口,卻感覺到糾結的心有一個角落開始軟化,因為他說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話而開始松綁。
可是,她真的可以原諒他嗎?
她真的可以再一次相信他嗎?
「對了,你餓了嗎?我去幫你做點米團,好不?」
瞥見他要起身,她不禁微惱地皺起眉。「受傷的人給我好好躺著!」做什麼米團啊?現在是做米團的時候嗎?
她惱怒的瞪他,瞧他先是一怔,然後突地笑得好溫柔、好滿足,最後乖乖躺下,才驚覺她竟然開了口。
「好,都听你的。」他笑眯那雙稍嫌冷情的眸。
米乃祿不敢再看他的笑臉,怕心更加動搖,頓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斷住外看,就等著米麗還是石猛回來。
然而門外的長廊上——
「看來你也是想撮合你家主子和我家小姐的。」米麗小聲道。
「那當然,你沒瞧見我家爺的眼只看得見你家小姐嗎?這是爺的心願,我當然要替他完成。」所以他自願到外頭吹冷風。
「我對你刮目相看了。」她由衷的說。
「你也不賴。」石猛橫眼看她。「我知道你是故意激我,要我替我家爺說話的,對不?」
米麗微愕,沒料到他的心思竟然如此細膩。「那麼,你說的是真的嗎?」
他嘖了聲,才要曉以大義,突地發覺自己的手被一雙稍嫌粗糙的掌心包覆。
「你的手受傷了。」
石猛看了眼破皮的關節,不以為意。「一點小傷,舌忝一舌忝就沒事了。」
「怎麼可以?走,我替你上藥。」
「不用了……」他何時被人這麼關心過,有點不知所措。
「怎麼可以不用?」米麗硬扯著他。
看著她圓潤的身形,石猛的目光緩緩落在她的手上,突然發現她的手好小好暖,好像……一路暖進他的心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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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乃祿這一待,就待到天亮,當她醒來時,是睡在世君臨的床上,而他早已不見蹤影。
她閉上眼,在被上嗅聞到屬于他的氣味和藥味,不禁羞赧地翻坐起身。
「小姐,你醒了?」米麗正好端著木盤進來,見她已經坐在床畔。
米乃祿立即眯眼瞪她。「你是故意的。」
「小姐,我不懂你的意思。」米麗佯傻地回答,隨即將木盤往圓桌上一擺。「小姐,吃早膳吧,這可是世爺一早起來上廚房替你準備的。」
「他一個受傷的人干麼下廚?」
聞言,米麗面露喜色,因為主子沒說不吃,還很關心世君臨。「世爺說,連日大雨,沒法子搭窯,所以他只能放在鍋底烘,要你先試吃,看看味道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