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也不禁開始思考……
什麼樣的女人,可以讓他苦思兩年多後,仍舊無法忘懷?
為何獨缺六月?
徐芷歆阻止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卻也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毫無頭緒。
這個問題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于研究之外的事物思考了這麼久,也思考得很用力。
但是仔細想想,這跟她又有什麼關系?
就算她知道了答案,那又如何?會改變什麼嗎?不會。
那麼她是在堅持什麼?也許是她的學經歷讓她習慣于找答案?還是因為舒正尋的行徑不符合邏輯,所以她想找到一個解釋?
忽然,叮的一聲,電梯回到了一樓,同時打散了她的思緒。
雙門才一開,抬頭就看見舒正尋……還有另一位男客人。
或許是心虛的關系,三秒前才在想著對方的事,這會兒主角就現身在眼前,這讓她有點愕然。
「啊……」
她醒神,差點忘了另一名客人的存在。「歡迎光臨,請問要到幾樓?」
「八樓,謝謝。」
那是一個戴著金框眼鏡的斯文男性,他朝她點了個頭。
接收到了訊息之後,徐芷歆微笑,按下八樓與十二樓的按鈕,然後轉過身,靜靜等待。
只要有其他的客人一同搭乘,舒正尋就不會向她打招呼,而她也不會對他寒暄什麼。這是他們之間早已存在的默契。
然而在那位男客人步出電梯之後,徐芷歆卻反倒猶豫了。
──她該問嗎?
這似乎不是她該過問的問題。
「你最近比較忙?」
忽然,舒正尋開口,將她從思緒里拉了回來。
「啊?忙?」她回頭看著他。「沒有啊,為什麼這麼問?」
「你今天怎麼好像心不在焉的?」
從一進電梯之後,她就一副失神的模樣。
「……有嗎?」
徐芷歆尷尬地笑了一笑。「為什麼問我是不是比較忙?」
「因為你已經一個星期沒上去討債了。」
「討債?」她皺眉。
「我還欠你三十二杯橙花。照你這種一星期只上去喝一杯的話,我要七、八個月之後才能還清債務。」
「有關系嗎?反正‘ROXY’八個月之後應該不會倒,你擔心什麼。」
「不,是因為我要一直幫你記得還剩下幾杯,很煩。」
听了他的話,徐芷歆笑了出來。「話都是你在說。一下子說我天天喝怕我影響工作,一下子又說我這樣會拖很久。」
舒正尋靜了幾秒,聳聳肩。「你在恍神什麼?」
他忽然拉回了話題。
這讓徐芷歆怔了好一會兒。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她別過頭,故作輕松。「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你只有在六月的時候不會去買花。」
不過是問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而已,卻比她上台向一百多人報告研究成果還要令她緊張。
她也不明白自己在緊張個什麼勁兒。
不過,在舒正尋還沒開口之前,電梯門已經在十二樓開啟。
而他一點也沒有要走出去的跡象。
「是老板娘告訴你的?」他問。
「嗯。」她點了一下頭。
這問題讓他生氣了嗎?
從他那張毫無情緒的臉上,徐芷歆猜不出來他此刻的感受。
舒正尋吁了一口氣。
事實上,他沒料到那家花店的老板娘會注意到這件事,也沒料到她會把這個「現象」告訴徐芷歆。
「沒關系,你可以不用回答我。」
她干笑了一聲,企圖化解這種沉悶的氣氛,也開始後悔自己干嘛沒事要問人家這種問題。
「既然你都問了……」
他向前走了兩步,停在電梯口處。
「因為六月是那個女孩去世的時間。」
說完,他踏出電梯。
不听還好,听了之後卻反倒更困惑。
他一年送了十一束花到她的墳前,卻偏偏選在她去世的那個月不送?這是什麼道理?
因為六月會讓他回憶起她去世的這個事實?
難道其他十一個月他就不會想起來?不,應該不是,這太不符合邏輯了,也不符合人性。
這個推測很快地就被徐芷歆給否定掉。
那麼,究竟是為了什麼?
電梯門緩緩關上。
她問了一個問題,得到的答案卻讓她產生了另外一個疑問。
倘若是在實驗室里,她會毫不猶豫地去追查答案;然而現在她卻開始懷疑,懷疑自己該不該繼續追查下去?
說話不經大腦就是在說他這種的。
唇瓣之間叼著一根煙,舒正尋手握著打火機,卻遲遲未去點燃它,就只是這樣叼著,然後發愣……
「你在戒煙嗎?」
張義睿的聲音將他的神智拉了回來。
「啊?」
他醒神,望向對方。「什麼戒煙?」
「不然你干嘛叼著煙不點?」
「哦……謝謝你提醒我。」
語畢,他扣下打火機,點著了嘴上那根煙。
「嘖,你在發什麼呆?」
「只是沒睡飽而已。」
舒正尋隨便掰了一個理由。
同時他也想起,為何在電梯里被徐芷歆那麼詢問的時候,他沒有隨便找借口馬虎帶過,而是選擇說出實情?
這讓他有些懊悔……不,是非常懊悔。
他深知一個答案往往不能讓對方閉嘴,反而會招來更多的問句。
既然如此,他干嘛不選一個能讓對方問不下去的答案?例如「因為我高興」這一類的……
「對了,」
張義睿的聲音再度傳進耳里。
「嗯?」他應聲,有氣無力的。
「老板說要改用另一種琴酒,你喝過了嗎?」
舒正尋搖搖頭。
「老實說只有兩個字,」張義睿露出惡心的表情。「難喝。簡直跟喝塑膠漿沒什麼兩樣。」
「是因為比較便宜?」
「不是。是因為批發商的業務比較辣。」
「果然……」
舒正尋苦笑了一聲,熄了煙。「管他的,反正又不是我要喝的。」
「你那個朋友不是只喝橙花?」
張義睿指的是徐芷歆。
經他這麼一提醒,舒正尋才想起,橙花正是以琴酒為基酒。
「你確定她喝得出來?」他是真心這麼懷疑。
「這個嘛……」
張義睿側頭想了一會兒。「我賭十元,她喝不出來。」
「我也覺得她喝不出來,那這樣還賭個屁啊?」
「你委屈一點,賭她喝得出來。」
「……資歷淺的就沒有人權嗎?」他皺了眉頭。
「有什麼關系,好玩嘛。」張義睿很堅持。
舒正尋睇著他看。
不知道他再干個六年,會不會變得跟這家伙一樣無聊?
「要玩就玩大一點的,賭金十倍,你跟不跟?」
「跟,當然要跟。一百塊可以買兩包長壽煙。」
「對了,」像是听到關鍵字,舒正尋想起了什麼。「上次你休假的時候,有個人來說你欠他一百塊不還。」
「誰啊?」他皺眉,一臉莫名。
「是常客,不過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女的嗎?」
「當然不是。」
「那就不用管他了。」
張義睿給了一個不負責任的結論。
第五章
「為什麼變難喝了?」
啜了一口「橙花」,徐芷歆抬起頭,問了出口。
舒正尋先是微怔,然後側頭看了張義睿一眼,像是在告訴他「一百元給我交出來」。
「你設計我。」
張義睿裝死裝得很徹底。「你早就知道她喝得出來,對不對?」
「不好意思,我只收現金。」舒正尋不搭理他的掙扎。
「我要告你詐賭。」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一百元現鈔,擺在吧台上。
「去啊。」
「你們在賭什麼?」徐芷歆依然狀況外。
舒正尋只是笑了一笑,沒有正面回答她。
「前幾天老板進了別家牌子的琴酒,所以味道變了。」他扯開了「詐賭」的話題。
「是因為成本比較低嗎?」
丙然天下的老板都是一個樣。
「不是,是因為酒商的業務比較辣。」
「……啊?」她愕然,一時之間更疑惑。「比較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