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盛軒噗哧笑了出來。「要毀掉你們家的事業也挺難!」
「石先生。」
一句話還未說完,背後傳來呼喚聲,硬是打斷了他。
兩人應聲回頭。
「啊,張經理。」石盛軒立刻認出了對方的臉孔。「我沒听說您今天會來。」
「我也是剛剛才挪出一點時間,」男人伸手拍了拍石盛軒的肩。「你家的人呢?只有你一個人來?」
「是啊,這幾天大家比較忙……」
听著他們無關痛癢的對談,林時碩悄悄退了幾步,退出了他們的視線之外。
腦海中只剩下三個字。
──松江路。
***
「咦?」
電梯門一開啟,她就見候雅仁依然坐在那張辦公桌後。「你還沒走?」
對方抬起頭,看著石靖軒走近。「剛才在整理第一個會議的東西。看你們在開會,不好進去打擾。」
「這樣啊……」石靖軒點了點頭,又道︰「剩下的明天弄應該也不遲,你先下班吧,時間不早了。」
「也好。」候雅仁應聲,稍微整理了一下桌面的文件,隨即站起身子。「你呢?還要留下來繼續忙?」
「手邊還有一些資料明天中午前要送到海關那里,不弄不行。」她搖搖頭,深呼吸了一口氣。
「要我留下來幫忙嗎?」
「沒關系,不多,我來就好。」她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然後提步往里面的辦公室走。
看著她朝著走廊底處而去的背影,候雅仁不禁也為她嘆了一口氣。
她一直都是如此,不懂什麼叫休息。雖然當她秘書的時間不算太長,算一算頂多三年,但是一個人能夠不分日夜地忙碌三年,也該要吃不消了才對,更別說是三年前他沒機會見識過的日子……
算了,也罷。
那不是他的人生,而她的人生他管不著。
他按下電梯鈕,一掃雜緒。
當那兩扇不銹鋼門在一樓大廳開啟時,候雅仁的思緒卻又飄回了頂樓。
他驚愕地看著電梯門外的男人。
這個人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林時碩盯著電梯里那名活像見到鬼的男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懷疑自己臉上是不是被人涂了什麼東西。
「你……是要到一樓?」他忍不住問了出口。
「啊?」候雅仁醒神了過來,扯出一絲干笑。「是,我是要到一樓。」
「那這里是一樓沒錯。」林時碩似笑非笑的,搞不懂對方杵在里頭做什麼。
「不好意思……」
他點了個頭,跨出電梯繞過對方,卻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幾眼。
這令他很難不去回想起那張字條──躺在他的垃圾桶里、被俐落撕成兩半的那張紙條。
別太想念我的吻。
***
正聚精會神之際,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了內線鈴,不僅嚇了她一跳,還打斷了她的思考。
石靖軒抬起頭,不耐煩地吁了一口氣,伸手接來話筒︰「喂?」
不可思議,明明前幾天才見過,現在卻覺得好像很久沒听見過聲音。
林時碩忍不住揚起嘴角。
「總經理,櫃台這里有人外找。」他裝腔作勢地應答著,卻得辛苦壓抑想大笑的沖動。
石靖軒先是一怔,立刻認出了這個令人火大的嗓子。
毫不猶豫,她用力地掛上電話,起身沖出辦公室。果然一開門就看見那個死痞子站在電梯前的櫃台旁。
「你……」她疾步走向他,一副要宰掉他的模樣。「給你三秒鐘離開我的視線,不然我叫警衛上來抓人。」
林時碩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
「我剛才遇到你弟弟。」
突如其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讓石靖軒愣了一下。
「……啊?」她皺起眉頭。「你在說什麼?」
「是他告訴我說你還在這里水深火熱,所以我才順道過來‘探望’一下。」說完,他故作東張西望的模樣。「原來這就是你們的分公司……」
「你有完沒完?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麼?」
林時碩回神過來,盯著她的雙眼。「我的目的?」
「對,目的。你來干什麼?是故意來氣我,看看能不能把我氣死,好減少一個敵人,是這樣子沒錯吧?」
瞧她自顧自地說了一長串,林時碩情不自禁笑了出聲。
「謝謝你提醒我,連我都沒想到這點。」
「廢話少說,你到底來干嘛的?」她殺氣騰騰的,只差沒有伸手揪扯他的領口質問而已。
「不知道。」林時碩聳聳肩,俯視著她。「想來就來,沒想過要來干嘛。」
他決定順從最原始的本能,找借口這種事太麻煩了。
忽然,石靖軒沒了反應。
「你……」久久之後她才醒神過來。「你未免也太失禮了,身為一家公司的總經理,隨隨便便就跑到敵對廠商的公司來──」
「我不是以總經理的身分來的。」他打斷了她的話。
石靖軒愣愣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忽然別過頭去。
「隨你高興。」
說完,她邁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不請我進去坐?堂他在她身後問道。
石靖軒則是自顧自地走進了辦公室里,不搭理他。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將門帶上,而是任由門扉敞開著。
這讓林時碩忍不住低下頭,露出了微笑──而且跟上前去。
***
他很安分。
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翻著財經雜志。
但安靜並不代表就能讓石靖軒不分心。
裝潢典雅的空間里一點聲音也沒有,偶爾傳來指尖敲擊鍵盤的聲響,或者是紙張相互摩擦的嘶嘶聲。
林時碩又翻了兩頁。
「夠了。」石靖軒忽然收起手,交叉在胸前,瞪著他看。「你在這里我沒辦法做事。」
聞聲,他將雜志放低了些,視線越了過去。
「需要我幫你做嗎?」他問得無比認真。
「你少跟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難道你听不出來這是在‘送客’?」
林時碩靜了靜,道︰「上次那件洋裝還喜歡嗎?」
「你……」見他不偏不倚一腳踩在地雷上,擺明就是想引爆它。「你一定是計畫在今年年底之前把我氣死,不然就是非得把我氣到中風你才甘願!」
她甩頭,走到門邊,一副「你給我滾」的姿態。
見她仍然是那種應付仇敵的模樣,林時碩的心里頓時五味雜陳。
他考慮了幾秒,由沙發上站起,將雜志擺回了架上,走到她身邊。
「那張紙條呢?」
他低頭,凝視著對方。「如果太陽沒有從西邊出來的話,應該是被你撕掉了吧?」
石靖軒揚起冷笑,隨即又板起臉孔。「既然你很清楚結果是什麼,那就請你不要再做一些幼稚的事。例如現在。」
「幼稚?」林時碩皺了眉頭,臉上努力保持著微笑。「我吻你的事叫作‘幼稚’?」
「別把那件事情掛在嘴邊!」
她毫不客氣地打斷對方的話。「做事毫不經過思考,想到什麼就做什麼,這不叫‘幼稚’嗎?」
「啊,原來這就是你的定義。」
他哈哈笑了一聲。「那麼,經過深思熟慮,找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後再動手去做,這就是‘成熟’?」
「你只是在挑語病,一點意義也沒有。」她別過頭去,不想正面回答。
「那你挑我毛病就有意義了?」
「你真無聊。」
石靖軒吁了一口氣,再次抬頭看著他。「嫌我挑你毛病,你何必來這里自討苦吃?」
雖然明知道跟這家伙爭辯一點好處也沒有,但她就是無法自制。
只要一對上他,她就毫無理性可言。
她剛才其實可以用一通電話就讓警衛把他趕出去,也或者可以甩上門請他吃閉門羹。
但是她沒有。
為什麼她沒有?她自己也不明白。
林時碩靜靜地凝視著她,無力感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