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回雪似乎能猜到,但仍然沒有開口,淚水順著勻頰滑下。
孟雲崢收攏五指,湊近她耳畔吐息——
「是一件男子款式的寬大披風,披風領內側繡有『雲』字紋,那是我的。當年在湍流中救出那一雙衣不蔽體的姊妹,我將披風贈,你將它收進衣箱里藏了那麼多年……你和默兒……你們姊妹二人一開始已將我認出,卻偏偏不提,究竟因何?」
「不是……」她費力擠聲話。「不是不提……而是不知該如何坦白默兒與我並非親姊妹,是那些年落難時相互依靠的同伴,雖無血緣關系但情同手足……當日你率人剿匪,為我和默兒造出一個逃跑的機會,之後又從激流中救人……」抿抿嘴,試圖潤著干干的唇瓣——
「還有後來你托給沙奇大娘的銀子和路引……能在帝京安居樂業,過上那幾年歲月靜好的日子,全是托你的福。我曾說過,全賴有貴人相助,才有後來的活路,孟雲崢,你就是我中的那個貴人,若無你,我和默兒一直會衣不蔽體,餓死在荒野里……一開始未提,後來也就不知該怎麼提,再者,我……我的身體不干淨……」
她說著、說著不禁垂下頭,秀顎卻忽地被攫住。
孟雲崢扳起那張掛著淚的鵝蛋瞼,口氣仍舊不好,持續逼問。「那時剿滅雙鷹峰惡匪,找到二十具少男少女的殘尸,而你姊妹二人被囚于雙鷹峰多時……」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極深。「你是因為受了欺負,自覺身子不干淨,才一直將我往外推,不肯與我共結連理,是嗎?」
姜回雪愣了愣,听他又道——
「即便之後你點頭允婚,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哄得我團團轉,又哪里是真心要嫁!在你心中,我孟雲崢就那麼不堪一試嗎?不值得你冒險坦白?你未免太瞧不起人,太瞧不起所謂的心意!」
這下子,姑娘家的雙眸豈能不變成流淚泉?
姜回雪終于弄懂他誤解了什麼,隨即又被他氣憤質問的模樣深深震撼,好像她有多貶低他,對他那般不信任,九死不足以謝罪似的。
她的淚肯定濡濕他整只手了,她沒辦法,只能透過淚光努力看清他。
「……不是你以為的那樣,那些少男少女是落在盜匪手中,供他們恣意玩弄,我和默兒……是青族『魔門』之物,是門主獨屬的玩意兒,那一窩子盜匪動不了我,也不敢動,因為不干淨,因為……全身皆毒。」輕輕喘息——
「『魘門』當年找到許多體質能受毒蠱入體的女兒家,我和默兒皆在其中,門主拿我們的身體當作養蠱的容器,以體為器,養蠱入身,有些人沒有撐過去,死狀奇慘,最終僅十五人活下,但很髒的,血肉已與毒蠱交融,不那樣的話,僅有死路一條,而我撐得很好,再骯髒再難受再毒,我都能讓自己不忘呼吸……」
她眨眨淚眸,唇角微翹。
「孟大爺……我沒有瞧不起你,你的心意……你的心意對我而言太過珍貴,是我這輩子活到現下所得到的東西中,最令我陶醉歡喜的,每每想著,心里就暖洋洋,想笑,也感動到想哭,我想響應,但不能啊,我就是這樣了,他們說……說我已被煉化成萬蠱毒膽,你可知,我真的很毒,發作時能把地上的生機殺死一大片,還把雪松林都給毒枯了,你最好離我遠一點,我都不曉得會出什麼事,你離我遠唔唔……」喃喃低語的小嘴驀然遭封吻。
第十四章 孟大爺來襲(2)
孟雲崢低頭就吻,將嬌小的她緊緊抵在角落,唇上輾轉的力道甚狠。
「你……不唔唔……」兩排貝齒被擠開,粉舌根本無處可躲,男人毫無章法全憑本能一通狠親,吮得她舌根隱隱生疼,鼻間、口中盡是他的氣息。
臉蛋發燙,暈頭轉向,她被吻到腿軟,背靠牆角緩緩滑坐下來,他也沒放過她,堵著她的小嘴隨她一起放低身軀。
比力氣是絕對比不過,姜回雪最後放棄掙扎,等他恣意吻了個痛快放開她之後,她已喘得說不出話,雙眸都迷蒙了。
他沒由著她坐在地上,卻是將她攔腰抱起,直接送進寢房。
他知道默兒的寢房,也知道她的是哪一間,如此熟門熟路的,姜回雪模糊想著,都不知他藏在暗處觀看多久,說不定為了「熟悉地形」,老早已模進屋來好幾回也不一定。
噢,不,這不是重點,眼下最緊要的是他、他不能一直來親近!
甫被放上暖炕,她甩用頭想要清醒些再與他談,右腕驟然一沉,有什麼東西掛上來。
她听到「喀啦」一聲,低頭去看,雙眸瞪圓了。
「孟雲崢……這、這……啊!吧什麼?」她的右腕不僅被他上了精鐵手銬,還被拉高過頭,手銬另一邊直接銬住炕頭箱櫃的一根木腳。
箱櫃雖不巨大,但整體是實木打造,里頭還收納著衣物和不少雜物,對縴秀的女兒家來說著實沉得很,姜回雪被銬在那里,一時間還真掙不開。
未被銬住的左手拼命想弄開右腕上冰冷的鐵銬,但徒勞無功啊!
「孟雲崢!」驚到眼淚都凝住,她漲紅臉瞪人。「你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就是怕一個沒留神,又讓你給逃掉。」將人銬住,他孟大爺鐵臂盤胸立在炕邊,居高臨下注視著落網的獵物。
「我、我又沒逃……」
「你敢說!」男嗓陡硬。
她心口一跳,知道他意指什麼,但還是要為自己辯駁——
「離開大雜院是因為默兒被『魘門』的人迷昏帶走,他們要的是我,我非跟去不可,然後那日……你獨闖另一座雙鷹峰,後來發生那麼多事,官兵要上山了,如果我和默兒繼續留在那里,接下來將是無窮無盡的麻煩,默兒……默兒把所有被震暈的『魘門』門眾全殺了,不能讓官兵們察覺,我不能讓她面對那樣的事……我在石地上刻字了,白族聖地,就是想著,也許你會尋來,白族被滅,聖地所在之處也不再神秘,不難打听到的……」
「你要我尋來干什麼?」孟雲崢忽問。
她神情微怔,眸光湛動。「就是……盼著能跟你好好談談,把事情全數告知,畢竟欠你一個解釋,要都了結了才好。」
「倘是我最終沒來呢?」他再問。
她沒有立即回答,令男人臉色微變,听他緊接著問——
「我沒尋來,你可會尋我?」
四周陷進一片寂靜,姜回雪掀唇無語,像被問倒了似的。
「不會。我沒尋來,你也不會再去尋我,然後你與我也就那樣,從此陌路。」靜了好一會兒,孟雲崢終于沉靜啟嗓替她作答。
「你若沒來,也許……也許那樣對你才是好的。」姜回雪悄聲道。
他臉色驟然再變,讓她不敢再放膽直視,豈知他不讓她挪開眼,一個箭步上硬生生扳正她的臉,整個人逼到她面前。
「那你對我做的那事,那件趁我昏沉不明、壓在我身上做過的事,強上再強上,又算什麼?你做完就跑,將我棄之如敝屣,若我不自己來,你也沒打算給個交代,你到底把我看成什麼?」
姜回雪滿面通紅,凝在眸底的淚再次溢出。
「那件事,那、那是逼不得已的,我不是有意那樣對你……你身中『魘門』門主的奇毒,我找不出解藥,也不知解藥為何,甚至連你中的是什麼毒都搞不清楚,但我能救你的——」她心促氣喘。「我能救你,因為我的血肉與精氣能吞噬你身上之毒,我是煉化而成的萬蠱毒膽,我是你以毒攻毒的解藥,所以才會……才會那樣一意孤行,但絕非莽撞,我很願意的,一萬個願意,你好好的,我也就能好好的,我很願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