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輕也會痛,忍著。」邢克杰拿著粘了酒精的棉球往我臉上的傷口上擦,「別躲啊,過來!」
他一把抓向我後腦勺,制止了我脖子後仰的趨勢。鼻尖盡是酒精的味道,臭死了。幸好我的鼻子不對酒精過敏……眼前是邢克杰的臉,清晰地看見鏡片後的那雙炯炯有神的眼,俊挺的鼻梁以及稜角分明的唇線。
我閉上眼,不再看這靠得太近的臉。臉頰上被他觸模的地方有些發熱,剛才看見的那一幕又回到腦海,感覺得到心在顫抖,跳動的韻律變得異常。原來是這樣,書中提過的「心悸」,就是如此吧……任何的堅持在此時都變得脆弱無力,讓人動搖得徹底。
咦?
這是,什麼——
睜開眼楮,眼前是他的眉眼,修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地蓋在眼瞼,看得到他耳際的黑發——近在咫尺。鼻息,輕輕地吹拂在我臉上,帶著灼熱的溫度。時間仿佛靜止在這一刻,听得見的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慢慢變快、變快……
不知過了多久,大腦開始運轉時,眼前是邢克杰似笑非笑的臉。
「你……做什麼?」
「你閉著眼仰起臉,而且臉上還泛紅。那樣子,難道不是在叫我吻你?」上揚的嘴角,顯示出他的心情非常好。
啪——他一把抓住我揮上去的手。
「太慢了。」他笑著,笑得很得意。
只見他突然伸出手,「啪」的一聲打在我臉上——一枚創口貼就這樣貼上來了。嚇得我心髒噗噗跳,我以為他真要打我……
「以後不要隨便在男人面前閉眼楮,很危險。」他轉頭,看向前方說道。
「難道還是我的錯?」我立即握著拳頭吼起來。氣死我!這個人,不,這個混蛋……佔了便宜還賣乖!
邢克杰卻突然沉靜下來,沒有再說那些氣死人的話。片刻後,他突然轉頭看向我。那雙眼帶著不同剛才的認真,「我是說真的,不要在別的男人面前閉眼楮。」
「我經常在人面前閉眼楮,不分男女。」尤其是感到厭煩的時候,我會選擇閉目養神。
他開始皺眉,「你,真是一點自覺都沒有……」
「什麼自覺?」
「呼……」他長出一口氣,似乎有些無奈,「男人,是那種有一點借口就會采取行動的生物。還是說,需要我證明給你看?」邢克杰勾起嘴角笑著說完最後那句話,然後傾身向我靠過來。
啪!雙手一撐,抵住他的下巴。
「這個借口太爛了,麻煩你找好一點的來用。」
「呵……」他笑起來,緩緩抓起我的手,「你並不是太生氣,是吧?」
要說生氣嘛,的確不算太生氣……不過他如果能用正常一點的方式解釋,比方說「我情不自禁」之類,可能我會比較容易接受。但他卻說得像我勾引他似的,實在讓人難以釋懷啊。
「為什麼,在我生日那天要送玫瑰花?」我笑著問。有些東西,在只剩下一層紙的時候,捅破它也許會讓人的心情更加愉快。
邢克杰看我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道︰「看到一個募捐活動。捐了一百塊,他們給我一支玫瑰。順便……」
這不是我期待的答案——好吧,開門見山好了。
「你是喜歡我的吧?」我微微笑著說道。
「不討厭。」邢克杰目視前方,語氣淡然,但嘴角卻掛著笑意。
「呵,真不坦率。」
他瞥我一眼,「這世上最沒資格說別人不坦率的,大概就是你了。」
「哈哈哈……」我大笑起來。
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暢。好似在本已開闊了的田野中灑下晨曦的光,帶著溫柔與馨香,滿滿盈了一心。
第6章(1)
愛上一個人,世界就會變得不同。
往常怎麼看都很普通的風景,會在心境變化後被染上另一種色彩。連落葉都變得唯美動人起來,在風中散落,舞出蝴蝶一般的姿態。夕陽的余燼點燃火紅的花,顫抖著接受一天的陽光給予的最後洗禮。
「下班啦,還發呆!」李尋沖我吼。
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我轉頭看向她,笑了笑。
「你不打算走啊?」
「呵,陽光很漂亮。」我一邊收拾桌上的文件一邊說道。
「快死了的陽光,有什麼漂亮的。戀愛中的人啊……哼!懶得理你,我走了。」李尋將手提包甩了甩,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這女人,好意思嘲笑別人的戀愛,自己發花痴的樣子已經忘光了嗎?我苦笑著想。
叩叩——
我抬頭看去,然後揚起笑意。
「出去吃飯?」邢克杰站在門口說道。
我站起身,將手機放進口袋,然後走出辦公室,拿出鑰匙鎖門。
「不行,我要回去喂嚕嚕。」
啪——
「不行就是不行……你抓死我也不行!」我抵死不從,臉頰被他抓得生疼。不過我幾乎看得見他的額頭有爆起的青筋。干嗎這麼生氣……不就是拒絕了你幾次嗎,小氣得要死的男人,竟然為一只貓吃醋。
「你打算跟那只貓過一輩子嗎?」他的語氣有些陰森,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同時湊近我的臉,近得讓我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的表情——竟是帶著笑意的。
「如、如果嚕嚕能活得和我一樣久的話……我、我不介意……」唔,好痛苦,他的力氣變大了。痛死啦……
腰際猛地一緊,眼睜睜看著他吻上我的唇,狠狠的,仿佛要將我吞下去。
「貓,會和你做這種事嗎?」
呃——左看右看,太好了,剛才沒人經過這里……急忙拉著他離開。
「怎麼,終于想通了?」
「我回家做給你吃,行了吧?」反正我一定要回家就是了!中午就沒回去,餓了嚕嚕一頓,晚上再晚一點回去,我怕會餓死它。
听見身後傳來嘆息聲,我忍不住笑起來。
想了想,我回頭看去,「你是不是有什麼事?」他不像那種執著于非要弄情調才能談戀愛的人。
坐進車子里,他斜眼瞪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撓撓頭,覺得似乎是我不對了。如果真有事的話直說不就好了……他的性格,真是讓人不敢恭維。什麼事都不肯提前打招呼,只肯給你看結果。
「明天晚上,听你安排。」我笑著輕聲說道。
邢克杰依然沒有說話,只是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地開車,但我知道,他的心情變好了。證據就是,那雙眼楮不再像剛才那樣滿是怨氣……呵,其實這個人,也不是那麼難以理解的。他的眼楮會說話,彌補了那終年如一日沒表情的臉所欠缺的表達功能。
看著他的側面,剛毅的面部線條,高挺的鼻梁,無論哪一處似乎都顯示著尖銳強大的力量。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嗯,找個皮囊好的男友即使再無聊也可以拿來養養眼。
在我胡思亂想之際,車子停在了公寓的停車場。
邢克杰的手機在此時響起來。
他接通電話,片刻後,幾乎沒說什麼話便掛了。
「你媽媽來了。」
我頓時一呆。
「你手機沒電了嗎?」
對哦,我關機了。
心情有些復雜,雖然給過她地址,但老媽從來沒來過。應該是出了什麼事了吧……
我急忙趕回家。
那個電話是邢克嘉打來的,說我老媽進不去門,所以在他家等我回去。
這麼突然的……記憶里,老媽會如此突然地出現在我面前,是小學時老爸去世的時候。她蒼白這一張臉到學校找我,一看見我便號啕大哭。在老師的辦公室,她抱著我哭得撕心裂肺。
依然記得,那時老媽身後窗外的天空,明淨得空無一物,仿佛凝固了的風和樹枝,在哭聲中變得失去立體感,好似掛在高處的平面圖,深深鐫刻在我心中。原以為已經不會再記起,但回憶卻在此時如洪水一般涌現,幾乎沖垮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