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三段式 第26頁

在衣櫃中挑選了很久,我穿了水藍色的羊毛衫,米色風衣,頸間配了一條鮮紅的絲巾。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微笑,就這樣吧。這是我打扮得最為精心仔細的一次了,只是有些遲而已……如果每次和他見面都能這樣精心打扮,也許留在他記憶中的我會美上幾分。

來到機場,一眼便看見站在大廳的邢克杰。

他穿著黑色的呢子大衣,長及膝蓋。走過他身旁的人們大多會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幾秒鐘,即使匆匆而過的人也會不住回頭。他——一如既往地在不經意間便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你好慢啊!」李尋埋怨地嘟囔一聲,「馬上就要登機了……」

版別,原本就不需要那麼長的時間。

我走到他們身旁,看到童雲飛拉著李尋走開去。

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悲喜,只是那眼中帶了一份疼痛。

「很漂亮。」

沉默了幾分鐘後,他開口說了這三個字,聲音低沉而溫柔。

「路上小心。」我笑著,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悲傷。

「你,好好照顧自己……」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還有,不要哭。」

回想起來,他是見過我哭的,在他兩個母親的墓碑前。那麼久遠的事,卻如此輕易地就被記起。那時的他,見到我的眼淚的他,是不知所措的。

「好。」我帶著笑容地答應道。

大廳內響起播音員的聲音,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地宣告一場別離。

在這聲音停下之前,我們都沉默著。

他伸出雙手,突然抱緊我,然後狠狠吻住我的唇。我們猶如饑寒交迫的野獸,需要汲取對方的溫暖才能延遲死亡,被吞噬了最後的心智……

一絲冰涼滑入我的嘴角,帶著苦澀的咸味。

他猛地放開我,然後轉身,沒有回頭地消失在我的視野,和我的世界。

緩緩模上嘴角,這不是我的淚——是他的。

痛,排山倒海地襲來,我頓時慘遭滅頂。

身上的力量已不夠支撐這疼痛,我蹲下去,緊緊抱住自己的臂膀,想要制止這顫抖。

「秋華!秋華,你沒事吧?」李尋跑到我身邊。

「林秋華?」童雲飛也開始叫我。

他,終于要到了我應該給他的東西——眼淚。

在答應他不哭後的短短幾分鐘內,我食言了。無論怎樣緊閉著眼,都無法停止淚水往外涌。

就這樣,我蹲在地上,將頭埋進雙臂,哭得狼狽不堪。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這麼相愛還是要分開?為什麼你不跟他一起走?!」李尋的聲音帶著哭腔,在我耳邊大聲質問。為什麼——這麼顯而易見的答案。

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不可能因他而徹底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

我們都知道的,愛情這種東西,一旦變成不顧一切地將兩人捆綁在一起的束縛,就一定會變質。

他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選擇放手。他若是堅持,我不確定自己真的不動搖,但他沒有……他沒有說︰你一定要跟我走,放棄你自己的生活。

愛,不是真的會天長地久——為他洗衣煮飯,為他收拾打掃,為他一個人而活著的女人,是不可能守得住他的愛。這樣的女人,不是林秋華,不是他愛的那個林秋華……

與其變成那樣,不如讓愛情在最美的時候結束。這樣,至少還有可能在某個秋日的午後,想起這樣一段絕美的感情,而不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第9章(1)

繞了很大一個圈,邢克杰的出現和消失,我又回到了原點——早九晚五地上班,然後回家抱著嚕嚕看小說。生活平靜得不再激得起一絲漣漪。我讓自己微笑著生活,微笑著應對他人的好奇或者關心,不再露出自己的爪子和牙齒。

現在,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空氣中時常彌漫著青草香,風一過便縈繞鼻梁,久久不散。

老媽在知道邢克杰去了美國不再回來後,大發雷霆地罵了他不止千遍的「沒良心」。我麻木地笑笑,心已不再痛。最難過的日子已經熬過去了。只要有時間,任何傷口都會愈合,即使留下無法恢復的疤痕,卻不會再留下痛楚。

不久後,老媽介紹了一個男人給我。他叫楊謙,人如其名的謙謙君子,和邢克杰完全相反的一個人。

他與他太不同了,于是反而時常讓我想起那個對立面——邢克杰。

楊謙的臉上總是帶著略帶靦腆的笑,顯得平易近人且好欺負;邢克杰那張高壓撲克臉卻滿是讓人想敬而遠之的氣息。楊謙從不在我面前抽煙,連酒都很少沾;邢克杰不在人前才會不抽煙,酒是來者不拒。比起肉食,楊謙更喜歡吃蔬菜水果;邢克杰見了蔬菜就躲得遠遠的。楊謙會帶著玫瑰花和戒指,鄭重其事地向我求婚;而邢克杰,卻是嘴里含著蝦皮說了句「我們結婚吧?」……如此不同兩個人,我給出的求婚答案自然也無法相同。

因此,在交往了兩個月後,他提出求婚時,我與他分手了。

原先想著,既然無法和最愛的人在一起,那麼和誰一起就都無所謂了。但和楊謙這樣一個與邢克杰徹底相反的人在一起,我想起邢克杰的頻率會變得很高。

這幾個月以來,邢克杰沒有聯系過我。沒有電話沒有書信,連電子郵件都不曾收到過。早就明白會是這樣徹底決絕地失去消息。因為,如果無法見面、無法擁抱,那麼其他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所以,我也沒有打探過他的消息,連偶爾遇見邢克嘉,我都會選擇繞道走。

然而,畢竟住在隔壁,想完全不踫面是不可能的。

「林小姐。」

走到家門口時,看到邢克嘉從他家里出來。

「呵,你好。」我笑著打招呼,然後拿出鑰匙開門。

他的臉,是我非常不想看見的。

「可以和你談談嗎?」

看來他是特意在等我。不禁苦笑,和他談談,話題不可能離開邢克杰。但面對他的臉,竟無法將拒絕說出口——如此相似的輪廓啊……

「好。不介意在我家談吧?」我推開家門,邀他進屋。

倒了杯茶給他,我坐在沙發上。

邢克嘉交握了雙手,放在膝蓋上,神色有些憂郁。

「對不起。我知道你最近一直避免與我接觸……」

被他這樣一說,該說抱歉的就應該是我了。笑了笑,我無話可說。

「想必你已經知道我和他不是親兄弟。」

「嗯。」應了一聲,想起那個墓園……果然,回憶會因這次談話而再度清晰。

「我的父親,也就是我哥的養父——他之所以會讓我哥去美國而不是我,完全是考慮到不想打擾我的學習。所以……」他欲言又止,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該說出口。

「所以?」

「所以,等我拿到博士學位後,我會去美國的!然後……然後我哥他就可以回來了!」

我沉默地看著他,片刻後,「那麼,你什麼時候能拿到學位?」

「一年!請你再等他一年,好嗎?」邢克嘉幾乎帶著哀求地說道。

我不禁笑了。心中,並沒有因他的這些話而感到什麼希望或者期待。邢克杰實在教會我太多東西了……

「你哥他有沒有告訴過你一句話?‘在你自以為是為對方好的時候,一定要將事情控制在自己能掌握的範疇。’」

他頓時一怔,然後說道︰「沒有……」

「那麼,你保證能令今天的話在一年後變成現實嗎?一年……很遙遠啊,我連一個月後的事都不敢確定。你卻能預約一年。」我笑著搖頭。

邢克嘉一時語塞,顯然沒有料到我會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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