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沒說過愛我。」蕭晴依然撫著他的額前的發,輕輕的。
「你想听?」
「想。」她收回手。
「下次說給你听。」
「哈哈哈……」蕭晴再度拍著桌子大笑。聲音大得讓四鄰皆轉頭看他們。
「你究竟怎麼了?」陸川也放下筷子,眉頭緊緊皺起來。
蕭晴趴在飯桌上,側過臉斜著看他,唇邊依然彎著。她的頭枕在臂彎間,目光似水一般落在他眼中。
「我愛你。」
蕭晴看著他的臉,然後慘淡地扯動嘴角,試圖保持自己的笑容。
他沒有笑,他果然沒有笑……
「吃飯!」蕭晴大叫一聲,又拍了一下桌子,聲音大到像打雷。
陸川看著她大口吃飯,好似餓極了的狼。而他被她這麼一鬧,卻再無食欲,于是只得苦笑著隨意吃了點東西。
吃完飯後,他送她到公寓門口,然後笑著說再見。
蕭晴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漸行漸遠,手中緩緩松開,然後轉身。
啪嗒一聲輕響。
一顆綠色的石頭落在地上,路燈照耀在上面,泛著清冷碧光……
第二天早晨,待到寢室的人都起來後才發現有人已經不在了。蕭晴的床鋪空空,雖然被褥如往常一樣凌亂地沒有收拾,但她會在所有人都沒起床的時候就出門——這實在是破天荒第一次。
王晶舉起放在她桌子上的一張稿紙,上面寫了四個字——幫我請假。
雖未署名,但寢室除了她沒有失蹤人口。沒說請假多久,也沒說去了那里。
「怎麼辦?」王晶問道。
「逢課就請。」何芬邊說邊收拾書包。
「重點不是這個吧……她究竟去哪里了,什麼時候回來。都沒交代,以前不會這樣。」曾雲有些擔憂地說道。
「她能去的地方不是陸川那兒就是回自己家,要聯系陸川嗎?」王晶問道。
「你是管家婆嗎……」何芬喃喃地念了一句。
王晶立刻打消這個念頭,想想也是,又不是失蹤多久。
拿上課本,三人一起出了寢室。
天空反常地碧藍如洗,太陽燦燦掛在高空,無雲無風,晴朗得好似盛夏,只有空氣的溫度提醒她們,已經是冬天了。
如王晶所說,蕭晴只是回了自己的家。
此時家中沒有人,父母都是上班族,這個時間自然是一個在醫院一個在公司。而她也就是專門挑這個時間回來。
蕭晴走進父親的書房。
整齊劃一的擺設。窗邊的書架上是醫學專業書。書架前的辦公桌上收拾得很干淨,電腦顯示器佔據了一部分空間,桌子角落放著一疊文件,再無其他多余的東西。
蕭晴坐在辦公椅上,旋轉椅隨著她的落座而無聲地轉動了一下。
她知道她父親的習慣,重要的檔案文件他都會備份一份放在家里。而那個叫做雲君的人,自然是他很重要的病人。那麼她的資料這里一定會有。
蕭晴坐在椅子上,打開電腦。
搜索文件名含有「雲君」的文件,大約兩分鐘後,搜索結果顯示為無。
蕭晴想了一下,然後搜索帶「yj」的文件,還是無。
蕭晴關上電腦,起身去廚房倒了一杯咖啡,然後回到書房。
她坐在椅子上仰頭看窗外,半晌後才覺得天空藍得很刺眼。
長出一口氣,蕭晴打開辦公桌下的抽屜,一個個找過去。最下面的抽屜是鎖上的,她不禁苦笑了一下,覺得她老爸真的很多此一舉。當初搬家和購置家具的時候,家里全部的鎖都放在同一個地方,為的是防止誰丟了什麼地方的鑰匙。
蕭晴起身來到父母的臥室,打開衣櫃,拿出一大把鑰匙,然後再次回到書房。
在試到第三把鑰匙的時候,抽屜的鎖噠的一聲開了。她打開抽屜,然後將那些鑰匙放回原處。
回來後,她坐在木質地板上慢慢翻看那些檔案袋。這些都是他備份的醫院資料,以往似乎是沒有上過鎖。也許是住了太久,他已經忘記當初那一大把鑰匙的事了。
蘇雲君!
在看到這三個字的時候,蕭晴出奇的平靜,甚至還帶著一抹淡笑。
她起身,改坐在椅子上,解開檔案袋的繩扣,拿出一疊厚厚的紙翻閱起來。
姓名︰蘇雲君
年齡︰22
血型︰AB
其他的個人資料欄均為空白。這樣就看不出她的身份了……蕭晴不禁嘆息一聲。然後翻看後面的病例記錄。
丙然,如她所想,這個人得的是慢性腎功能衰竭。兩年前入住陽南醫院,病情反復一直未愈。
幾十頁的記載,全是這兩年這個人所做過的檢查、治愈狀況、臨床反應以及治療方案。每隔十幾頁就有一個標簽,蕭晴查看插有標簽的頁。這是病患病情明顯惡化的記錄︰Ⅰ期腎功能代償期;下一個標簽是Ⅱ期腎功能不全期;第三個標簽,Ⅲ期腎功能衰竭早期;最後一個標簽在倒數第二頁,病例寫著︰Ⅳ期腎功能衰竭期終末期。
她知道這第Ⅳ期代表的意思——尿毒癥晚期。
這就是蕭翟瑞,她父親所說的「沒有時間」的原因。
蕭晴翻到最後一頁,赫然寫著兩個大大的字︰換腎。這兩個字是她父親的筆記,並用黑筆圈起來。圈得非常用力且急躁,看得出蕭翟瑞在寫下這兩個字的時候是怎樣一種心情。大概他就是這個時候打那個電話給陸川的,只是被她不小心接到那個電話。
兩年……她該可憐這個蘇雲君的。兩年時間,蘇雲君的腎髒縴維化不斷加劇,進行了無數次的血液透析和月復膜透析,但最終還是走到了必須換腎的地步。
而她,就是那個理想腎髒的主人吧……
蕭晴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看了一眼蘇雲君的病房號,她將資料放回檔案袋,系好繩扣,放回原位。
正打算關上抽屜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什麼,然後又在那些檔案袋中翻找起來。
在看到標有「陸川」這兩個字的檔案袋時,蕭晴的嘴角慢慢彎起來,笑了,笑得慘淡之極……
今天運氣真不錯,猜得到的都是正確的,也許一會兒該去買彩票——蕭晴自嘲地想著。
她翻開資料,查看起來。
這次連名字和年齡都省了,首頁的個人資料幾乎都是空白,只有血型一覽寫著「AB」兩個字母,後面的病例記錄自然也幾乎空白。寥寥幾行只記錄了上次的急性腎炎,且沒有記錄所配藥品和治療過程,連主治醫生一覽都沒有填寫。薄薄的兩張紙,和蘇雲君那厚厚的一疊反差很大。
AB——他們三人是同一血型。
蕭晴將全部資料放回原位,關上抽屜。鎖發出噠一聲響,在空蕩蕩的書房甚是突兀。
她關上書房的門,來到客廳,打開電視看起來。
不知看了多久,她听見開門的聲音。
「晴晴?你回來了嗎?」
鄧卓顏的聲音帶著驚喜。
「怎麼會今天回來。」
蕭翟瑞的聲音似乎只有驚訝。
蕭晴勾起嘴角笑,然後懶洋洋地走出客廳,斜倚在門框。
「突然想家了,所以回來看你們啊。」她說得玩世不恭。
「不用上課?」蕭翟瑞換好拖鞋走到她身前,「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沒課。下午才有課,我吃完午飯再回去。老媽,今天中午吃什麼?」蕭晴一個箭步沖到鄧卓顏身後,低頭看她手中拎的袋子——應該是午餐要用的菜。
「你口福不錯哦,今天吃酸菜魚。難得我弄魚,給老娘等著吧!炳哈……」
鄧卓顏一捋袖子走進廚房,那樣子看起來像是要和誰打架。
蕭晴開懷一笑,然後回身挽起蕭翟瑞的手臂,走進客廳——等吃。
第7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