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靳心頭暗笑,繼續道︰「前陣子听聞朝廷要向百姓增加稅收,以充國庫,如今瀛國繁榮富強,百姓富庶,多增些稅收也是好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只見對面小家伙冷哼一聲。「公子出身大富之家,多上繳些銀子,倒是不會影響你奢華的生活,但您有沒有想過,您那一句取之于民而用之于民,將會增加多少百姓的負擔?雖說瀛國富庶,但仍有不少地方的百姓收入甚少,增加稅收,自然會造成他們生活窘迫,若朝廷真想讓百姓安居樂業,生活順遂,就不要輕易增加百姓的經濟負擔。」
說著,他輕揚兩下扇子。「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千百年來,哪朝帝王不是因為自私而滅亡?若真想做一代明君,就該體恤民心。」
一番話時而犀利,時而柔和,真不像一個七歲孩子會說的話。
「哦?你這樣公然挑釁朝廷,就不怕當今皇上听了這番話會治你的罪?」
白玄聿挑了細眉。「天高皇帝遠,我說了些什麼,皇帝怎麼會知道。」說著,斜眼睨著皇甫靳。「莫非黃公子想枉做小人,去朝廷告我的狀,然後讓皇上治我的罪?」
「哈哈哈……」皇甫靳抑制不住朗聲大笑,伸出手用力捏了捏他漂亮的小臉蛋。「你這不肯吃半點虧的小東西!罷剛你的那番見解,我記下了。」
此刻,白玄聿才驚覺自己又上他的當。
他一臉懊悔的狠瞪著皇甫靳,怨恨他每次都可以輕易引自己上鉤。
皇甫靳還想繼續調侃,可眼角一瞥,正在練劍的白玄灕跳上樹枝,腳步一空,摔下樹。
剎那間,他飛也似的躍向前,一把接住小家伙,只听到喀啦的聲音,雙手痛得要死,但他死命忍著,一心只想到別讓白玄灕受傷。
小家伙似乎也受到不小驚嚇,仰躺在他的臂彎里,一雙晶瑩大眼死死盯著他。
「玄灕……」那邊正端著藥碗,打算給皇甫靳進行藥補的夜楚袖,親眼看到剛剛那一幕,而那一聲斷裂的聲音,也沒逃過她的耳朵。
她急忙上前接下白玄灕,上下打量他有沒有受傷。
白玄灕從未出過糗,突然被人這樣關注,小臉瞬間漲得通紅。
「娘,我沒事,只不過剛剛練功的時候有些失神。」他小聲道歉。
夜楚袖安撫了兒子一陣,才抬頭。「剛剛……謝謝你救了我兒子。」
皇甫靳皺著眉,勉強一笑。「這是我應該做的。」
見兩個小家伙聚在一起問長問短,他忍不住將嘴湊到她耳邊。「只不過我的手臂,好像真的斷掉了。」
那一瞬間,他成功的在她眼里捕捉到一抹心疼的神色。
第6章(2)
自從那日皇甫靳救了白玄灕之後,黃府用膳時經常上演——
雙臂暫時不能動的皇甫靳,可憐兮兮的坐在餐桌前,用一種近乎無辜的眼神看著怒瞪著自己的兩個小家伙。
而夾在中間的夜楚袖則皺著眉頭,端著飯碗,像伺候孩子似的伺候著那個生活暫時不能自理的男人。
他乖巧的張嘴,毫不客氣的接過她遞上的美味食物,並且吃得津津有味。「好渴,我還要喝水……」又是那種無辜的表情。
夜楚袖怔了怔,拿過下人倒好的溫水,輕輕遞到他面前,溫柔的喂他喝下。
皇甫靳心滿意足的繼續裝病殘,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伺候。
坐在他對面的兩個小家伙,一個冷著眼,無聲吃著碗中的飯菜,一個皺著眉,表情全是不滿。
「娘,你的醫術什麼時候退步了?都已經快十天了,他的手臂怎麼還沒接好?」
白玄聿咬牙切齒的瞪著皇甫靳。這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整天裝柔弱,博取他娘的同情,還氣死人不償命的在他們小孩子面前上演親熱畫面。
哼!他娘心腸好,可不代表他也心腸好。
雖然這男人當初是為了救弟弟才斷了手臂,但經過娘的治療調養,想必他的手臂早就已經無礙,他還想裝到什麼時候?
夜楚袖一時之間不知所措。自從那日皇甫靳為了就玄灕而傷了手臂,她的確是內疚了一下。
心底明明知道他在裝柔弱,可看著他連筷子都拿不穩的樣子,她忍不住心疼。原本她也不想多管閑事,反正這府里上下佣僕成群,還怕沒人伺候他的生活起居。可是起初那幾日,當她親眼看著府里的丫頭貼身伺候他,心底又泛起微微酸意。
皇甫靳嘴上沒說什麼,但臉色卻不太好看,他由著丫頭伺候,時不時那幾個小丫頭的臉上還泛起害羞的桃紅色,偶爾還故意往他身上蹭,擺明想勾引他。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便接過差事,找了個「既然我是大夫,那麼一切就該由我‘照料’」為借口,從此肩負起伺候他的責任。
原本陰霾的俊臉,一下子豁然開朗,食欲增加不少,還十分听話的喝著她每天為他準備的藥湯。
兩人朝夕相處,雖然他從沒說什麼,但眼中濃濃的情意,卻是她想躲也躲不掉的。
皇甫靳笑睨了白玄聿一眼。「若是你心疼你娘過度操勞,那麼這個任務我不介意交給你來做,怎樣?想不想學你娘的樣子來伺候本公子?」
聰明的白玄聿自知不是他的對手,雖然對方笑容迷人,語調親切,可直覺告訴他里面八成有什麼詭計。
而一邊正努力扒飯的白玄灕意味深長的看了皇甫靳一眼,平日極少說話,並不代表他很笨。
自從上次被他救了之後,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所以時不時便偷偷打量皇甫靳,要是兩人目光撞到一塊,他便會裝出若無其事的將目光調向別處。
皇甫靳也不揭穿他。
「好了,你們兩個不要沒事總在飯桌上吵來吵去。」夜楚袖將最後一口飯菜塞到他嘴巴里,口中半是警告,半是嗔怒,這樣的氣氛,倒像極了溫馨的一家四口。
皇甫靳意味深長的揚笑,語氣中帶著寵溺。「听你的,我不和他吵便是。」
夜楚袖心頭一蕩,明知他當初提議住進這里,絕非單純治病那麼簡單,她也做好了一切應對措施,可該死的!一旦被他深情款款的雙眸凝視,她仍淪陷。
白玄聿敏銳的打量他們之間的神色,見自己的娘親臉色一紅,他暗自無奈,忍不住咳了咳,引起兩人的注意。
「娘,天氣有些涼了,你身子怕寒,又曾經被燒傷過,記得早晚要多添些衣裳,免得生病,你又極怕吃藥,只會害我和玄灕擔驚受怕。」
他一邊說,一邊悄悄打探皇甫靳的反應,當他說到燒傷,成功的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一抹陰郁。
「楚袖,你以前曾被燒傷過?」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玄聿果然聰明,知道每次提起那場無情大火,便會成功勾起她心頭的傷感,也讓她對皇甫靳的態度冷下幾分。
「我娘曾經受壞人迫害,被大伙燒傷,若不是我外公事後把她放在寒冰里治療,恐怕早因心火攻身而亡,後來雖然身子好了,但原本就怕寒的身子,更加禁不起一絲涼意。」自幼經歷過的一切,白玄聿一直謹記心頭。
听外公說過,他和弟弟能保住性命,全是娘不顧性命努力換來的。
「玄聿,不要亂說!」
「楚袖……」皇甫靳一把捉住她的手,激動的問︰「你……真的被那場大火……」
「沒事。」她冷冷的甩開他的收。「玄聿玄灕,時候不早了,快點去學堂上課。」
兩個小家伙不再多言,吃完飯,起身離開,不理會皇甫靳一臉復雜的表情,走到門檻時,許久未吭聲的白玄灕回頭看了母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