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萬萬歲(上) 第15頁

他是個行走于黑暗中的人,一旦看見一絲微光,絕對不可能放棄能重獲生命流動的機會。

而她,就是那抹光。

他轉過眼,目光忍不住瞟過去,見她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在日光下流轉著瑩光,竟是格外動人。

他像是要捍衛什麼,目光驀地轉為凶狠,聲音堅硬,語氣任性又野蠻,「這是你自找的,既然向我祝賀,我應下你的賀詞,那麼,你就得下碗象樣的壽面給我吃。」

「哎呀,真是的,每次都這麼野蠻,有話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說?」

不就是一碗壽面罷了,值得這麼窮凶極惡的嗎?

徐瓊只覺得這個小正太所做的事總讓她出乎意料,難以琢磨又難以掌控。

這些天,她也不是沒听過下人們嘴碎,說著隔壁的宅子里就住著這個小主子和少許僕人,當家大人是沒有的。

按理說,都是左鄰右舍的,既然搬來了,互相打個招呼也算是人情往來,小正太不就在牆頭向她打了招呼嗎?但是大人嘛,的確至今還沒見過。

其實人家來不來,她也不是很計較,于禮,她是晚輩,卻因為在孝期,不好去人家府中走動;二來,自己家中也沒有大人,只是不承想,隔壁宅子里也沒有長輩。

家家果然都有本難念的經。

萬玄被這麼一搶白,有點難堪,這麼直白向人家要壽面吃,自家還缺一碗面條嗎?

「哼,我就是說了啊。」嘴里還是強詞奪理,他的心里亂糟糟的,耳根忍不住紅了起來。

「壽面又沒有什麼難的。」他這別扭的模樣反倒讓徐瓊對他生出一股淡淡的憐惜和微微的心疼。

不是同病相憐,就只是心軟,何況他要的又不是山上飛的、海里游的,一捆細面而已,她家里有的是。

下廚對她來說並非難事,很快就下好了面,還澆了香油和麻油,加上蔥花,上頭擱著一只大雞腿。

這可是她親手下的面,親手切的蔥花,自己鹵的大雞腿。

嘖,又不是小孩,吃什麼雞腿。

盡避萬玄的心里很唾棄,但是坐在小廚房的餐桌邊,看著圍著裙兜的徐瓊優雅地嘗湯頭、瀝水分,一種從未經歷過的居家安適感油然升起,這種溫馨安寧的畫面,看著看著竟讓他情不自禁地托腮笑了出來。

他到底還是把雞腿和壽面吃了個干干淨淨。

這看在只有分到一小碗壽面的浮生眼里,不禁起了疑問,「大君,是不是徐家小姐做的東西特別合您胃口?」

「多嘴。」

啊生很無語地看著自己手里底朝天的碗,好還是不好就幾個字而已,用得著這麼惜字如金嗎?

第六章難得的生辰禮(2)

吃飽喝足還要到了他想要的禮物,萬玄悠閑地從徐府回了隔壁的自宅。

「吩咐白虎,快馬將這錦盒送到京里的德寶齋,告訴掌櫃的,要擺在最顯眼處,價錢沒有抬到萬兩,不得出售。」他斜臥在長榻上,看著放在幾上的錦盒對浮生說道。

提及正事,向來嘻皮笑臉的浮生不敢打馬虎眼,恭敬地行了禮,下去辦事。

萬玄今日心情很好,跟填飽肚子沒什麼關系,而是事情似乎正朝著他預期的方向在走。

啜了口飄著裊裊香氣的渠江薄片,茶色如鐵,香氣濃郁,宛如甘露入喉,讓人通體舒暢,精神鳴振。

那丫頭,看起來手頭並不寬裕,傍身的就只有她母親褚氏留下的私房,在尋常人家看來,萬兩余的銀子和田莊收息足夠她一個守孝的小泵娘幾年嚼用了,即便孝期一過,她的上頭還有個為官的父親。

都說為官皆貪,不過,又貪又有才干的人很少,不貪又清的官在水清無魚的情況下,通常都混不久,因為不巴結上司又不拿銀子打點,官運如何能一路順暢?

以前的徐明珠官路順遂,他那位出身商家、精于算計的妻子功不可沒,如今即便妻子歿了,家計還不至于這麼快就出現問題。

丙此,那個丫頭大費周章蓋窯、挖空心思制瓷,莫非就真是因為不甘寂寞,為了好玩?

想也知道不是,她是在為自己鋪路。

她的手藝和才華令人感到疑惑,一個才十歲的女童是打哪兒學來老師傅花了一輩子才能熟爛于胸的燒瓷功夫?

那可不是一蹴可幾,能從書本硬背下來的學問。

還有,她府里那一大片菜園的出產足以供給他們一家子吃還綽綽有余,即便女子比較早熟,可是就算成熟男子都不一定有她的冷靜和氣質。

他的確是有目的才和她相處,她為何這般能干,他總有機會慢慢挖掘出來的,多余的其他事,雖然還不必認真看待,不過,多花兩分心思在上面倒也不是不可以。

倘若一直待在她身邊真能換來他的生命時鐘正常流轉,就算她要金山銀山,他都能為她搬來,至于再多的就沒有了。

「朱雀。」他淡淡出聲。

一道窈窕人影隨即如鬼魅一般閃現。

她是萬玄的暗衛頭子、四大神獸的朱雀,是四人當中唯一的女子,功夫雖然比不上其他三人,卻也足以名列江湖一等高手行列。

「我記得,白玉脂桃膏還有幾盒,送去給隔壁的徐小姐,告訴她藥效以及教會她如何服用。」

一丸白玉脂桃膏約有拇指大小,曾是皇宮太醫院的鎮院之寶,屬于不傳之秘,多少後宮妃嬪用盡心思,想要拿來增添青春美貌卻不可得。

這東西用來黑發、明目、益氣、強身,效果是一等一的好。

「得令。」暗衛就是要服從主子的命令,即便主子要自己去死也不能有二話。

他們的宗族家人都是大君的世僕,一代又一代。

「告訴她,要是吃完了就說一聲,再著人送去給她。」

聞言,朱雀凜然了。

白玉脂桃膏可不是尋常街坊上找得到的膏藥,一丸值千金,可遇不可求,是什麼人讓主子這般放在心上?

她不敢置啄,也不能置啄,身影一閃,如煙消失。

萬玄自己並沒有發現,因為處理這些事,又想著那些他以前認為無用之事,那些好像暖爐般的光影將他的心熨貼得很平整,他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稀罕地睡了過去。

徐瓊很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時間不夠用,除了上學、抄寫佛經、睡覺之外的時間幾乎都用在窯邊,還有很粘人的小正太身上。

一天為什麼只有十二個時辰呢?真的不夠用啊。

還有,為什麼那個小正太也歸她管?他們兩人不是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嗎?

好吧,她是把他當弟弟看,對他那張欺世的臉皮實在沒有抵抗能力。

美色這種東西,無論走到哪里都吃香。

馮嬤嬤對忙碌的窯活頗有微詞,兩個丫頭也皺過眉頭,因為兩人都幫不上忙,又歉疚又自責,還發現自己一點用處也沒有。

不過,誰都不能影響她想賺錢的大計,就算當下可以平安無事地活著,卻不能保證一生順遂,她一個弱女子難道只能靠父親對她的寵愛嗎?寵愛能永遠不變嗎?

她不知道。

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太不實際,是,她沒有安全感,她堅信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能讓她信服的只有自己,她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將來有銀錢當靠山,就算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護她,她也能保護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大姑娘、大姑娘,你瞧瞧,阿茂這只小狽捏得可好?」阿茂捧著一只泥塑的狗,眼巴巴地放到她面前,一臉「你瞧你瞧,我很厲害吧」的表情。

不得不說,這只巴掌大的小狽離栩栩如生還有些遠,但是,誰能對一個玩泥土只有兩天的阿茂說這小狽還欠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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