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萬萬歲(上) 第25頁

榮氏的眼楮慢慢睜大,這個小蹄子不簡單。

這可是女兒歸家後對他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徐明珠哪能不允,當然是滿口答應。

安頓不是多難的事,徐瓊著人把院子上下灑掃過一遍,小爐里燒上水,內間點上除蟲燻香,妝奩和幾樣胭脂拿了出來,床上掛了帳幔又鋪好被子,人能吃上東西睡好覺,這就安頓下來了。

當然,日子的確是和在婺州時不一樣了,她得日日早起去向榮氏請安,加上從她這個王院要到正房廳堂約有一刻鐘的路,晴日還好,雨天就算穿著木屐也容易濺濕腳板和襦裙,說有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

「大姑娘,下雨天,我們不去了吧?」春娥盯著外頭的雨勢叨念著。

「去,怎麼不去?」只是毛毛雨,不會去不得。不做就不做,既然要做,她就要做到最好。

春娥撐起傘遮住徐瓊,又替她拉了拉披風,「二姑娘也沒您勤快,這樣的雨天,她肯定又不知找什麼頭疼腦熱的借口說起不了床了。」

「妹妹是妹妹,我是我,再說,夫人賢慧,我也不能失禮。」她明白榮氏不是蠢笨的女人,她出身大家,知道輕重,何況她肚子里懷著父親的子嗣,她犯不著和自己過不去。

既然她要賢名,自己總得成全她的賢慧。

廳堂內的榮氏看起來有些精神不繼,懷孕的月份大了,平常容易困倦,遇到雨天更只想賴在床上,為什麼她每天非得一大早起床折騰,就為了兩個不是己出的女兒要來請安,一個是風雨無阻,但咬緊牙始終不肯稱呼她一聲母親;一個是偷懶耍滑,愛來不來,兩個都沒把她這過于年輕的續弦主母放在眼里,她忍著,等她生下嫡子,坐穩徐府當家主母的位置,看誰還敢輕視她?

「瓊兒來向夫人請安。」徐瓊在外廳卸去斗篷,進了內廳請安道。

「坐吧坐吧,虧你有心,這下雨的天兒還過來,我都于心不忍了。」

「向夫人請安是瓊兒的本分。」

榮氏見她端莊而坐,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絲一毫沒有失禮之處,都說這丫頭野居鄉下,身邊連個禮儀嬤嬤也沒有,她是從哪里學來這些應對進退的禮數?但不管如何,不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說什麼都親近不來。

無妨,她模了模自己的小骯,她就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了,到時候,一個個都給她滾一邊去吧。

「這些天,我瞧你身邊來來去去就一個丫頭,這樣出去會讓人說堂堂知府對家中大姑娘竟如此小氣,不如安排幾個人去你那兒,可好?」

榮氏年紀不大,充其量就二十五、六,真要和顏悅色笑起來,加上一身綾羅綢緞精致打扮,頗有幾分雍容之態,只是那雙眼一不小心就會流露精于算計的鑿痕。

「那麼,瓊兒就謝謝夫人了。」徐瓊微笑。

居然不推辭。

榮氏略為吃驚,她本以為要在徐瓊的身邊放人並不容易,誰知道她這麼好說話。也罷,如此一來,往後要拿捏她就容易多了。

「瓊兒還有一事要征求夫人的同意。」徐瓊的語氣懇切。

「又不是外人,用不著那麼客氣,有話就直說。」

那麼,她就不客氣了,「因為瓊兒住的院子有些偏遠,雨季里要大老遠去廚房拿膳食不方便,所以想在院子里砌個小灶。」

「不是不可以,只是此例一開,對其他人不好交代啊。」榮氏不想應得太爽快,當家主母的架子總得扮個十足才沒有人敢看輕她。

徐瓊笑得端莊。

有何不好交代的?徐府的正經主子沒幾個,若是硬把洪姨娘和徐芳心與庶弟算進去,一雙手也夠用,一句話的事非得這麼迂回,以示自己攬權在手嗎?

她也不廢話,「既然夫人不能作主,瓊兒也不敢再讓夫人勞心,但是小灶實在需要,瓊兒只好去向爹說了。」她擺出了一臉的為難。

榮氏的面子端不住了,一口銀牙差點磨碎,「不過是件小事,怎好勞動老爺,我這兒就能允了你。只是,既然開了先例,這銀錢就不能從公中出,你也知道我的難處,瓊兒得自掏腰包了。」她就是不想給徐瓊一個痛快。

徐瓊就靠那六兩銀子的月錢度日,根本不夠往後的菜肉飯錢和一應開支用度。一個小丫頭而已,看她要用什麼來養活那些侍候她的下人。

她若是好好和大家吃一樣的飯,不挑不撿,自己絕對不會少了這丫頭一口飯吃,但是這丫頭想找事做,就得自己擔責任了。

這可不是她這個主母無良,完全是這丫頭自找的。

「瓊兒明白。」徐瓊老神在在,花自己的錢養自己的人,誰敢不听話。

榮氏暗地里撇著嘴,徐瓊是不當家不知米貴,還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她倒要瞧瞧一個小丫頭能嘴硬到何時?

「那麼,瓊兒告辭,不擾夫人歇息了。」她想要的到手了,這些母慈子孝的表面文章可以打住了。

第十章與繼母過招(2)

晚上,徐明珠下衙,今天的案子委實有點多,加上沒幾個月就又到了秋收季節,農民去年上繳到官倉的谷物多,今年風調雨順,稅收也不會少,他愁的是,若是將去年的稻谷大量釋出市面,容易造成供給過多以致谷賤傷農,但若是要繼續屯放,官倉的陳稻只能往西北送,但送往西北的車資、運費與人手要到哪里籌措呢?

夫妻倆躺在床上,他想得出神,沒注意听榮氏正語帶哀怨地嘟囔著徐瓊的自專和不知輕重,沒把她這個主母放在眼里,她有多麼委屈。

不得不說,榮氏的表情模樣都很到位,只可惜徐明珠心不在焉,安撫得很敷衍,「你肚子里有著孩子,別為了這些家中瑣事煩心,好好養胎,替為夫生下一個大胖小子才是正經。我們家里人口簡單,中饋這事一會兒油、一會兒米的,不知道有多累人,交給管事嬤嬤也可以,瓊兒今年也十三了,也是到了該讓她學著如何理家管事了,你就讓她來幫襯著吧。」

「這事妾身何嘗不知曉,但是無規矩不成方圓,大姑娘一回來就沒把妾身這主母放在眼底。」她很努力地拋著媚眼。

要她教那丫頭管事?門都沒有!等到那丫頭說上親事了再說吧。

「女兒本就要嬌養,弄個小灶只是小事一樁,也沒什麼,這和尊不尊敬你是兩碼子事,別扯在一塊。」

榮氏听了,不高興地轉過頭去。人人都說女人的枕頭風最厲害,隨便吹一吹,男人就暈頭轉向了,怎麼到她這兒卻不管用了?當初應該跟嬤嬤學點什麼房中術的,說不準還真能把丈夫捏得死死的。

她哪里知道丈夫一心撲在仕途升遷,只要家中安和,他對後院的事其實並不是很關心。

徐明珠總算收攏起其他心思,撫著新妻的小骯,婉言寬慰,畢竟新妻入門不久,身為男人,還是要顧著她的心情的。

「那孩子剛失去母親不久,又在外頭住了些時候,我外頭事多,在屋里,你和她多親近親近,瓊兒是個細心的孩子,遲早會體會到她的好。」

榮氏不禁咬牙。剛失去母親不久?褚氏都死了三年,要多久才算年久日深?莫非丈夫對元配還舊情難忘?

就算丈夫忘得不夠干淨也是元配嫡女的錯,誰讓她不要一輩子就住在婺州,偏偏要回來在丈夫的眼皮子底下晃蕩,他的心哪能不偏袒?

她如今唯一的籌碼就是生下嫡子,她就不信孩子生下來,丈夫還會不全心全意地站到她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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