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燦也不解,正想走近探究,蔣媽突然從長廊盡頭閃出,小碎步朝他們走來。
「燦燦,不好了!不好了……」蔣媽一把抓住她,急忙往里拖,瞥眼才發現旁邊還有個人。「ㄟ,老爹,你到家啦?」
「發生什麼事了?」
「快!你快過來看看。」蔣媽無法控制音量,大聲嚷著︰「耗子出事了!」
燦燦趕緊跟著蔣媽沖進起居室,老爹則是踩著沉穩的腳步跟進來。
螢幕上,一個清秀的女記者抓著麥克風,正在星光電視台前口述唐浩矢在英國的生活細節。重點當然還是他向來引發爭議的新聞作風,言詞間,不時用模糊的字眼暗示新聞的真實性。
「不可能!浩矢絕不會隨意的揣測報導。」
激動的燦燦沒注意到自己說溜了嘴,但老爹卻清楚嗅到微妙的轉變。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淡淡笑著。
「這就是樹大招風。」老爹皺眉,蒼白的臉色讓神情更凝重。「這不是單純的誹謗或炒新聞,浩矢真惹了不該惹的人。」
「不該惹?」
「丫頭,你知道怎麼聯絡他吧?」
「啊?」她直視老爹蒼白的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老爹,你才剛出院,先別擔心這些,把身體養好才重要。」
「是啊。」蔣媽轉身,遞上一杯剛沏好的茶。但老爹沒接。
「打個電話問問情形。跟他說,雖然我們人單勢孤,但有幫得上忙的盡避開口,怎麼說……這里都是他的家,盡避他不在乎……」
「老爹!」燦燦靠過來,緊摟著老人家說︰「在乎,他才在乎呢。」
老爹輕拍她的背說︰「我老了,這張老臉怎麼也比不上兒子的名譽重要。」
「我現在就去打電話。」燦燦感動得熱淚盈眶。
一旁的蔣媽早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壓根忘了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對了。」老爹突然想起,抬頭問道︰「院里面有什麼工程嗎?干嘛弄兩台怪手過來?」
「這我也不清楚。蘭蔣媽搓揉著雙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今天一早地主帶著工人進來,說了一堆我也听不懂,但是留了一袋東西。我去拿。」
蔣媽離開,過一會兒走回來,手上多了一個黃色的牛皮紙袋。
「上個星期已經談好,等你一出院就簽約啊。」燦燦收起手機,轉身說。
老爹機警的把文件轉開,迅速塞回信封袋。「除了這個,還有什麼東西嗎?」
「有個律師打了幾通電話來,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問他,他又什麼都不說。」
燦燦的視線在蔣媽和老爹之間游移,等不到答案,她主動問︰「續約需要請到律師嗎?」
「不是續約。」老爹停了幾秒,坦白說︰「律師是要通知我們搬家。」
「搬家?怎麼……」因為消息來得突然,燦燦有點結巴。「可是……他明明說……是不是哪弄錯了?我再去問問。」
「不用了。」
一回頭,燦燦發現老爹臉色漸白,趕緊依偎上來說︰「一定沒事的。可能是消息傳達錯誤,等一下我打電話問問。老爹,你剛出院,先別煩這件事,回房躺一下好嗎?」
老爹還沒回答,門口就傳來一個男人的叫聲。燦燦使了個眼色,轉身跑出去。
玄關站著一個西裝筆挺、面龐消瘦陰沉的男人。他先對燦燦投以一個嚴格的評估眼神,待她走近,嘴角才拉出制式的微笑。
「唐院長在嗎?」黝黑、身穿工人服的男人。
「我是亦揚法律事務所的律師,受地主王先生之托,來告知貴院遷離事宜。」他似乎覺得遞名片很多余,僅簡單的口頭介紹。「你們應該收到文件了吧?」
「你說什麼我听不懂。我們會找時間跟地主談的。」
「請問唐院長在嗎?」律師耐著性子,雙眼直往屋里瞧。「貴院的租約已經到期,地主已經將上地轉賣給我現在的委托人。因另有規畫,我們不打算繼續將上地承租給貴院,所以……請你們在三天之內搬離。」
「三天?!你瘋了嗎……我們在這住了二十多年,怎麼能說不租就不租!這些孩子該怎麼辦?」
「抱歉,這不是我的問題。」他打開名牌公事包,抽出土地權狀和厚厚一疊轉讓契約文件。「土地已經轉手,誰擁有……誰就有資格決定怎麼處置。」
「隨你怎麼說。總之再跟地主談之前,我們不會搬!」
「不搬也行。」律師點點頭,似乎早預料到會有這番爭執,于是心平氣和的說︰「只要你們用五億將土地買回,想做什麼都沒人會干涉。」
「我哪來的五億啊!」燦燦提醒自己要冷靜,但嘴就是控制不住。
「既然如此,我們就無需浪費彼此的時間了。」他笑著將權狀放回公事包,別過臉對工人點頭,他們立刻轉身,戴上手套,往停怪手的空地走去。
燦燦推開律師追出去,看著工人發動機具,燦燦張開雙手,毫不遲疑往挖土機前一站。「不準你們動這里的一草一木!要挖,就先把我給鏟了!」
律師踩著和緩的腳步慢慢走來。
「小姐。」他用手指撥去額頭上的一顆汗珠,不耐終于浮出臉龐。「這樣很危險,你要是受了傷,我們可賠不起。」
「那你們就滾啊!」
「今天把我們趕走,明天會有更多人來。事情鬧大,不好看的是你們。」
「那就試試看!」燦燦發現威脅有效,索性一坐下,瞪著怪手的駕駛。
「你們在干什麼?」
身後突然有人說話,一回頭,看見浩矢快步從斜坡奔上來,燦燦立刻躍起,朝他奔去。
「他們……他們說地不租給我們,要我們立刻搬家。」
燦燦緊抓浩矢,語無倫次的把情形說了一遍。這時,老爹也在蔣媽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浩矢听完,半天沒說話,只是冷眼看著律師。
「說什麼都一樣,事實已成定局了。」律師先開口說。
「能不能請你去把新地主請過來,我們有誠意談續約的事,條件可以商量,只要合理,我們都會接受。」
「沒有這個必要。」
「為什麼?」
「我很想幫你,但實在愛莫能助,因為我的委托人已經回英國了。」律師似乎知道浩矢是可以作主的人,立刻見風轉舵,調整了說話的語氣和態度。「與其浪費時間做些無謂的掙扎或抗爭,倒不如趕緊去找新的棲身之所吧。」
「什麼?」
「明格小姐可是英國皇室的貴族,她離開前特別交代辦妥此事。誰敢得罪這麼有勢力的人,你說是吧?」律師擺出遺憾的表情。「‘一個星期’是我們最大的讓步。七天後再不走,大家都難看了。」
一說完,立刻揮手要工人停工,等人都跟了上來,隨即離開。
「浩矢,你怎麼不說話啊,」燦燦看著那些人的背影問︰「難道……難道真的就妥協的搬走?」
「燦燦,不要說了。」老爹在身後喊著。
燦燦回頭,不知所措的望著老爹。身旁的蔣媽只是靜靜淚流。老爹靜靜看著浩矢,釋然的微笑著。
「老爹,你放心,有浩矢在,我們一定可以想出辦法解決。」
「丫頭,他現在自身都難保,不要再給他添麻煩了。」
「對不起。」浩矢走到父親面前,愧疚的說。
「真該說對不起的是我。」老爹望著身後連棟的老屋子,佝淒的身軀卻讓人看了好心疼。「是我能力不足,竟讓孩子們連個棲身之所都沒了,我真沒用……真……對不起你們……」
「老爹……你說什麼呀,這又不是你的錯。」燦燦正想上前勸慰,手才踫到老爹,他就像斷了線的人偶般突然從蔣媽的手里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