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你就燦爛(上) 第17頁

到時加諸在男人身上的種種限制盡除,有能力的自可闖出一番天地,以阿睿的才干,必居大位,這號人物不結交,要待何時?

呂箏笑道︰「先帝本有意開放航海貿易,此事由明玥公主主導,听說當時有許多事已經開始籌備起來,可惜先帝駕崩,新帝繼位,此事便擱置下來,否則……大盛國力不止于此。」

阿睿听明白了,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沒想到盛明珠竟然「優秀」成這樣,前人種的樹不好好養著,反而迫不及待砍了當柴燒,目光如此短視,只想取得一時溫暖,從沒想過大樹燒光後,只會剩下灰燼和土石流。

不過,既然西方文化尚未傳入,這些東西是從哪里來的?木桌、蕾絲、抱枕、中古世紀的沙發,還有……小提琴和排餐?

「阿睿請,我們到樓上包廂。」

阿睿點點頭,不管是樓梯或欄桿,都是很西方的裝潢,連牆上掛的都是實物素描,這樣的畫風,在這里……正常嗎?

「阿睿不喜歡?」

他搖搖頭。「很特殊,沒看過這樣的桌椅擺飾。」

「沒錯,這間飯館賣的就是‘特殊’二字,京里的貴人都很喜歡,即使一人餐點要價十兩銀子,貴人們還是趨之若鶩,二、三樓的包廂,更是必須在幾個月前預定,否則一席難求。」

「既然是要幾個月前提早預定的地方,呂先生莫非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會認識在下,與在下同游,否則……」

呂箏怔住,一點點不經意流露的錯處都能讓他逮到,這人心思未免太細致。

笑開,他回答,「什麼都瞞不過阿睿的眼楮,這間鋪子是王爺旗下的產業。」

「是易風堂旗下產業還是王爺旗下產業?」

他問得咄咄逼人,呂箏無法招架,他明明對阿睿說,易風堂背後的主子是王爺,他怎不相信?是哪里露了餡?

答不上話,他只好轉身推開門,對阿睿說︰「你坐坐,我馬上過來。」

阿睿比了個請的動作,走進包廂里頭。

朦對了!呂箏的反應讓他確定自己沒有猜錯,易風堂的老板肯定不是盛明希,又或者……或者順親王旗下的一堆鋪子,也有高人在背後操作,否則平庸的盛明希,怎麼會突然精明起來?

環視包廂里,一張長桌,是四個人的位置,四把造型典雅的椅子,兩兩相對,臨街的牆上有一扇窗戶,窗外砌了一塊小台子,種滿紫色小花,窗戶上面掛著一串銅制的風鈴。

同樣的問題再度回到腦袋,為什麼沒有對外貿易,卻有西方文化流入這里?

門輕敲兩下,呂箏進屋後迎進一名女子,那名女子約二十五、六歲,唇紅齒白,一雙漂亮眼楮流轉著智慧光芒,皮膚白得仿佛能掐得出水。

她梳個端莊不失俐落的發髻,穿一身斜扣鴛鴦環的黑領銅鈕扣綠袍,顯得人一根水蔥兒似的,身上沒有太多飾物,卻是顯得雍容華貴。

她進屋後,對阿睿一點頭。

她是個陌生女子,對于這樣的女人他習慣先保持距離,但奇異的,他並不討厭她。她尚未開口,他就認定她是個睿智、平和的女子。

而他最喜歡對方的眼楮,並不是因為很大、很漂亮、很聰明……或者其他,而是因為她的眼楮,讓他感到熟悉。

「我叫蔣淓舒,這里的掌櫃。」沒有客套,她開門見山說出自己的身分。

「邵睿,的朋友。」他也開門見山。

小希?叫得這麼親密?蔣淓舒打量阿睿,他自信、沉穩,高高在上的傲氣讓他不像時下男子。

微微一笑,人與人之間是有緣分的,她認為自己和對方有緣。

「邵公子,請坐。」

三人就座後,伙計拿著托盤過來,三壺茶、三層的點心架子,完全的西式。

阿睿倒出壺中茶水,不意外,是西式的玫瑰花茶,由于這是第一次見面,他不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以免交淺言深,讓對方有了防備。

「喜歡嗎?」呂箏問。

第一次喝到這麼香的玫瑰花茶,多數顧客都會面露驚訝,但阿睿並沒有太大反應。

阿睿不評點,只是微微一笑。

蔣淓舒把一盤馬卡龍推到他面前,阿睿搖頭。「我不喜歡甜食。」

他知道這是甜食?更大的好奇心起。蔣淓舒問︰「听說邵公子對于惠州城水患一事有想法,願聞其詳。」

「不同的經營者角色,會有不同做法。」

蔣淓舒點點頭,示意他往下說。

「如果我是惠州城官員,我會派兵保護百姓的財產,一面安定人心,一面疏通水渠,讓水盡快退去,待水災退去後,便要著手防疫一事。如果我是易風堂主事——」

阿睿深深看對方一眼,他大膽猜測,蔣淓舒就是那位背後高人,就算她不是頭頭,也是二當家、三當家之流。

「你會如何?」

「在城中富戶逃命緊急、能帶走的東西不多的情況下,我會趁機帶領人手進城掠奪、破壞,但是每處破壞勿超過五成,待水退之後,不管是蓋房子、買桌椅、制作工具或買糧食,富戶們都需向城郊的平民百姓伸手。這時候,物資在百姓手上,價格要如何哄抬,權力在易風堂手上。」

這話也有測試意味,他想測知,易風堂對百姓的掌控度有多高。

蔣淓舒點頭,一臉滿意,此人果如呂箏所言,頗有能耐。

昨天呂箏告訴邵睿的訊息,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多是暗示或提醒,但短短一天之內,他竟能從中分析到易風堂的定位,能力不容小覷。

「從惠州城事件,邵公子能否看出今上的危機?」

「一國分兩制,富人鄙夷賤民,賤民仇視富人,此為亡國之兆。」

「亡國?有這麼嚴重?」

「怎麼沒有?富人無米無糧、無人力,當賤民貧困,需要靠富人口袋里的金銀度日時,自然不敢反抗,但如果賤民有了組織、力量,有錢帛、智識後,情況便不同了,需知這個社會中,窮人多、富人少,若兩方交戰,試問︰誰存誰滅?」

「貧富是每個朝代都有的現象,這世間不可能公平到人人都一樣,可也沒听說過,有哪個王朝因為貧富不均便亡國。」蔣淓舒刻意反駁。

「此言差矣。」

「願聞其詳。」

「過去高官權貴,掌握的除金錢、權力之外,還有一項很重要的東西。」

「什麼?」

「知識。因為平民無知,所以易被恐嚇愚弄,而易風堂廣設學堂,把知識帶給百姓,百姓有了思想便有力量,不再隨之起舞、不再人雲亦雲,那些所謂的貴人們,豈還能輕易利用百姓,為己謀利?

「再者,若無組織,百姓力量分散,若無金銀,則無後盾,自然不易與權貴對抗。但如今,組織有易風堂、金銀有順親王,再加上百姓有了思想智識,當佔社會多數的他們不再與貴人齊心,當他們站在與貴人對立的位置時……試問,一國之中,兩股力量相抗,焉能不亡國?」

「邵公子危言聳听了,百姓即便有組織、力量,即便有智識,豈能與朝堂大軍相抗?一邊是殺人戰力、一邊是溫馴百姓,這仗……打不起來。」

「不是有燕將軍的十萬大軍嗎?」這句話又是試探了,若答案如自己所想,便可證明自己的推論沒錯。

「邵公子當真認為,順親王該與言氏合作?」蔣淓舒反問。

雖然她用的是疑問句,阿睿卻听出肯定意思。

又猜對!言氏與易風堂確實分屬兩股力量,雖然他們的表面目的都是推順親王上位,但彼此之間並不相互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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