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萬萬歲(下) 第3頁

尤府大老爺尤定國正和同僚小酌,他與郎風可是故舊,下了朝經常一同閑敘。

他拿過帖子一看,帖子具名萬重華,邀老太爺過府敘舊。

「無名小卒,不理也罷。」他不太理會。

案親是三朝元老,早年致仕,平常深居簡出,就連子孫平日去他的跨院請安問好都不怎麼待見,總是草草應付過就叫他們幾個兄弟帶著子孫輩,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去,別打擾他的清淨。

慢著,這帖子看起來平平無奇,但萬可是國姓啊。

皇室……他搜羅著腦中與皇室有關的人名,似乎沒有這個人。

他遲疑了一下,叫來二老爺尤安邦招呼郎風可,自己去了父親的跨院。

到了跨院時,尤薦賢在外間自己對奕,這是他最常沉思的方式,左右手對黑白子,身邊只有一個小廝在煎茶。

尤定國靜靜立在一旁,不敢打擾尤薦賢的棋思,直到父親抬起頭,他把帖子交了過去。

鬢發俱白的尤薦賢看過帖子先是有些疑惑,但隨即霍然起身,因為起得急,駭了尤定國一跳,他趕緊伸出雙臂攙扶,不料尤薦賢一把揪住大兒子的胳臂,緊張得連胡子都在抖。

他要兒子趕緊去替他寫回帖,他要持帖登門。

「趕緊讓人套馬車,我要出門。」尤薦賢急急交代。

尤定國慌了。

案親已經很久不管事,幾個月不出門是常有的事,年節就算常有門下學生求見一面,他都不怎麼搭理,這個萬重華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讓父親如此慎重、失措,甚至摻雜著驚喜和不敢置信?他心中疑雲滿布。

「父親,兒子陪您走一趟吧?」撂下同僚雖然有些無禮,但父親的行為實在反常,父親是家中的主心骨,說難听的,他們幾兄弟甚至尤家上下一百多口人,享受的就是父親的庇蔭,沒了父親就不會有如今的定國公府。

包何況,從來只有別人來見父親,哪有他老人家去見人的?

「不必,別多事。」尤薦賢一口拒絕,面目凝重。

他讓人為他換上一套莊重的玄色佇絲直裰,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昂然出了門。

定國公府的馬車掛著銀螭繡帶,尤薦賢看了一眼氣派的大馬車,吩咐兒子換了一輛烏篷頂青油布面的小車,這才帶著小廝走了。

站在門口看著馬車遠去的尤定國不禁瞠目結舌,回頭直沖進宅子,十萬火急地把兩個弟弟找來,將父親異常的行徑說了個遍。

不起眼的馬車經過半個時辰又兩刻,停在一間宅子前。

這里是寸土寸金的天帶橋胡同,整條街就這麼一座宅邸。

無人知道這座宅邸的來歷,根據祖先又祖先的說法,只知道這宅邸在當初開國皇帝在世時就已存在,並且還立下遺詔,任何人不得打這座宅子的主意,否則誅九族、滿門抄斬,若為帝王則立即退位、貶為庶民,因此,自從開國以來,人們對這宅子諱莫如深。

斑牆大戶的,小人物窺探不了什麼,不信邪的大人物想一探究竟,不是灰頭土臉的出來,就是從此消失,事後也無人敢追究,畢竟大創朝開國皇帝的遺詔一直都在,說了不能去還硬要去,這不是不把皇室當回事嗎?

尤薦賢讓小廝去叩門,遞上名帖,不一會兒,他被請了進去,小廝立在門外,門闔上以前,只能瞥見幽蔭薈廚的院子和隱約可見的九龍影壁。

天啊,那是整塊漢白玉雕成的影壁,這座連個門匾都沒有的宅子里住的究竟是什麼人?

九龍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用的啊。

第十二章落水受風寒(1)

半個月後,遠在江南的徐明珠接到大哥徐明知的家書,他說吏部今年考核已過,吏部已決定將徐明珠升為正三品詹事,文書不日就會到,讓他著手準備舉家赴任。

徐明珠半信半疑,大哥的消息怎會比吏部的文書還要快?

不過,吏部的文書和徐明知的家書也就前後腳之差,隔天,徐明珠就收到了公文,上頭著令即刻上任,現職由同知暫代。

同僚與下屬紛紛向他道賀。

詹事府負責輔佐太子,只不過,這是有多急啊?這會都快入秋了,去到京城不就冬天了嗎?

徐明珠暈陶陶地回到後衙,詹事可是正三品的官,是個握有實權的京官。

難怪大哥要寫信給他,大哥是從三品的參政,二哥是正四品的僉都御史,他的官職最小,哥哥們從沒把他當回事,當初又為了娶褚氏這商家女和家里鬧得不愉快,這回爹主動開口要大哥寫信讓他回家,是因為自己的官階凌駕兩個兄弟、光耀門楣了,褚氏也已經走了的關系嗎?

無論如何,家里的總是生養他的爹娘,既然要回京述職,能回家住也的確省事不少。

他喜孜孜的,完全沒想到這從天而降的喜事是因為某人推了一把的緣故,全是因這個某人想念他的女兒徐瓊了。

徐明珠把升官的事情告訴榮氏,如今的她挺著七個月的身孕,舟車勞頓,要是半途上臨盆可不是好玩的。

夫妻倆為難了。

「你要撇下妾身,自己去上任?」她又氣又委屈。

「為今之計,夫人先回外祖家待產,生產後,為夫再讓人接你和孩子上京,可好?」榮氏的外祖家便在常州,這是他能想到最妥善的辦法。

榮氏不依,一哭二鬧的,不過就算她把屋頂掀了,徐明珠也不敢延遲赴任,誰都擔不起這項罪名,為此,他專程去信岳家,把目前的困境說了一遍,岳家也已听說女婿升官的消息,更何況這是女兒的事情,沒有不幫他一把的道理。

女婿高升,說什麼都是老臉有光的事,岳父允得很爽快。

榮氏無力回天,只能打迭起千百樣柔腸好生服侍了丈夫一場,巴望著肚子里的這塊肉趕緊落地。她迫不及待想回京城和娘家人團聚,還有,她現在可是正三品的官夫人了,一思及此,她連作夢都會笑,不能一同隨著夫婿上京的遺憾勉強被壓抑了下去。

當然,她心里也不是沒有計較的,既然她無法跟隨,洪姨娘自然得留下來服侍她這個正室,不料她的小心眼去到徐明珠那里,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幾眼。

榮氏立刻知道自己打錯了盤算。

有身孕的她已經好幾個月沒能侍候自家老爺,丈夫也算厚道,七天里只有兩天去洪姨娘的房里,其他日子要不是歇在書房,要不就在她房中,她不讓洪姨娘隨侍只是突顯自己的不明事理,不夠大方,徒招丈夫怨怪而已。

榮氏暗罵洪姨娘好狗運,褚氏過世後,她跟著老爺來到常州,因此生下庶長子,這回,老爺回京,她又要跟上,不會再懷上一胎吧?

榮氏捏緊拳頭,不,她絕不允許。

她雷厲風行,將洪姨娘喚來,給她一碗絕子藥,問她要喝還是要留下來同自己作伴,直到生產後再一起去京里。

洪姨娘也不是軟柿子,她把發簪拆了,披頭散發的大鬧一場,把事情捅到徐明珠跟前。

「這般胡作非為,毫無容人雅量,你這婦人究竟將我的名聲置于何地?」徐明珠發怒了。

真是內宅的無知婦人,只知爭寵、只知要錢,有誰替他打算設想過?

榮氏捅到了馬蜂窩,徐明珠這下把她甩得很徹底,索性也不回正房了,夜夜睡在洪姨娘房中,直到離開常州,榮氏都未能解凍。

徐瓊沒空管父親的房內事,她將徐輔和徐焰找來,因為徐家要回京,路途遙遠,下人因此放的放、賣的賣、配人的配人,只留下服侍榮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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