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林凡仔仔細細思考他的話。是啊,愛情確實很妙啊,就算若海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就算她動機不單純,但他還是愛上她了,她也沒拿著刀槍逼他一定要愛上她啊。
這時,「轟」地一聲,外頭下起大雨。林凡偏過身子,視線越過店內的人們,直接看向室外,他瞪視夜色下的雨幕,想起那晚若海在雨中等待過街的畫面。
因為她在我心里生了根,所以很多事都會不自主地聯想到她……殷昊對深深是如此,他對若海又何嘗不是?
喝下一口Kamikaze,淡淡果香混著酒精的苦味,他像是嘗到那晚醉酒的若海的味道︰透過夜色下的雨幕,他仿佛看到若海頑皮地在街邊踩水;在便利商店看到衛生棉,若海汗濕的痛苦表情就浮現他腦海;去面攤吃面時,愛點餛飩湯,他很想念炸餛飩湯的滋味;偶爾在電視廣告上,看見藝術活動的廣告,他總想起舞台上的她……
她在他心里生了根呀,所以與她的那段短暫回憶,總會不時跳出來。回憶時常被勾起,怎可能將她忘記?
「我……我不知道怎麼辦……」林凡略顯煩躁,又帶點無奈。「我和你一樣,很多事不由自主就會聯想到若海,但現在才發現,我對芸心似乎沒這種情緒,怎麼會這樣?」
殷昊不認識芸心,但和林凡相交多年,多多少少听他提過他們的事。「老實說,我覺得你對方小姐的愛……似乎比對芸心來得深。」
「不可能,我和芸心相戀那麼多年,但和若海不過短短幾個月,怎可能像你說的那樣?」他眉頭的折痕不斷加深,「再說,我到現在仍是忘不掉芸心。」既忘不了她,那表示他對芸心的愛不比若海少。
殷昊一手搭上他的肩,「朋友,我認為愛情沒有時間長短這種區別,有人長跑十年後才發現根本不愛對方,有人認識幾個月就決定廝守終生。如果你以為你和芸心交往時間比較久,就代表愛她多一點,那你就錯了。至于為什麼你仍是忘不掉芸心,我倒覺得那和感情無蘭,而是因為你一直活在自責的情緒里,你自責那一年的意外,所以你才會時常想起她。」
自責……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很自責,是以每到秋季,特別是遇上雨天時,他總惡夢不斷……所以他忘不了芸心只是因為自責,而不是因為愛?所以他總把任何事聯想到若海,但對芸心卻不曾如此,是因為他愛若海愛得深?
鎊種念頭不停在心上翻轉,亟欲將糾結的思緒打開,但轉啊轉,他還是很在意她欺騙他的事。
「我……我就是無法釋懷她的欺瞞。」他雙手捧著酒杯,神情看來很掙扎。
「唉——」殷吳長嘆一聲,「人很奇怪,愈是熟悉的人,就愈不能忍受對方的錯誤和缺點。舉例來說,看見別人的孩子哭鬧,我們也許會笑說︰‘沒關系,孩子嘛,不懂事。’但若是自己的孩子,我們可能會拿起藤條追著打。我想,你對方小姐的心情,也許就是這般。」
「其實,你這很有可能又是自責心態。」殷昊又往下分析著,不愧是拿心理哲學系博士學位的人。
「嗯?」
「你自責沒能及時阻止我和深深的那場婚禮,所以對她的欺瞞才耿耿于懷。如果那時你來得及阻止,事後當你知道她騙你時,你的反應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幾個月前,他心煩自己對深深的感情,那時是林凡陪他,沒想到幾個月後的現在,角色互換,林凡為情所困,他卻變成了開導者。
愛情啊,是不是都會讓人變得盲目、變得小心翼翼、變得進退不得?
林凡瞪著酒杯,未置一詞。
吧台上方的燈泡,灑落暈黃的鵝黃色,在林凡手中的玻璃杯上,折射出七彩光芒。他轉動玻璃杯,色彩跟著在眼前跳動——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轉!看那七彩霓虹燈……轉!炳!炳!原來這就是幸福可愛的人生……轉!避他誰是愛迪生……他想到了這首歌,若海那夜醉酒時唱的。
霍地,他抿著的唇角往上勾,再往上勾,然後,放聲大笑。
殷昊瞠大一雙俊目。他……笑什麼呀?
林凡伸手重重在殷昊背上拍了一掌,「你呀,真不愧是心理哲學系的。」他的心結總算是被打開了,那麼現在最該做的事,就是去找若海。
打定主意,他從皮夾中抽出一張千元大鈔,壓在酒杯下。「我有事先走,改日請你。」話落,頎長的身影走出酒館,投入夜色中。
殷昊唇角微揚,默契告訴他,林凡現在要去尋找幸福了。
飲光杯內的果汁,他這才猛然想起一事——
慘!他去台中見到深深時,該說什麼?
啊啊啊,看來,愛情真的會讓人變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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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方若海的住家大門前,林凡猶豫著要不要按門鈴。
見到他,她會理他嗎?還是門一甩,再不願與他多談?抑或是……她會不會恨死他了?
修長手指在門鈴上停留,不知道該不該按下去?
方士均提著公事包慢慢走著,一只手捂著嘴,時而輕咳著。這幾日受了風寒,老是咳呀咳,拿了藥也不見好轉,真是老!
咳咳咳,他這一路咳,也總算是要到家了。
突地,方士均停下腳步,瞪著站在他家門前的男人。那男人一手撐在門板上,一手垂落在身側,低垂著首,不知道在想什麼。
「嗯……咳咳咳!我家不缺門神。」方士均走近,語氣平淡,听不出情緒。
听見身後的聲音,林凡隨即抬首,看著來人,他臉上勾出一道淺淺的、溫和的笑容。「方主任。」
「嗯。」方士均掏出鑰匙開門,輕哼了聲。
「我想找若海,她在嗎?」林凡直接挑明說,拐彎抹角不是他的個性。
「不在。」他踏進屋內,打算關門。
林凡伸出手,手掌抵著門板,阻止了方士均的動作。
「伯父,我想見她。」他已打定主意,就算今日被趕出去,他也一定要把話說明白。
「她真的不在啊,不信,你進來看。」擺擺手,方士均側開身子讓他進門。
「沒關系,我等。」他頷首,靜靜站在門邊。
「她人不在台灣,你要等到什麼時候?不過既然人來了,就過來陪我坐坐吧。」方士均在沙發上落坐,朝他揮揮手。
「不在台灣?!」林凡詫異這訊息,落坐在方士均對面的沙發上。
「是啊,她畢業後考進英國皇家芭蕾舞團,所以跟著舞團到處表演,連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在哪一國演出。」
「英國皇家芭蕾舞團?」頓了頓,林凡才找回聲音,「恭喜她了。」
她是因他而離開的吧?她曾說過,因為他比較重要,所以她會留在台灣,留在他開的教室。而今,舞蹈教室的裝潢因他倆分手而停擺,她也為此而離開台灣嗎?
「恭喜?要不是你,她也不會拚了命地想要離開台灣︰要不是你,她也不會每次回來總是來去匆匆,不肯多待;要不是你啊,她也不會一個人待在陌生的國度……你呀,你到底還來找她干什麼?」方士均愈說愈激動。想起寶貝女兒,只差沒老淚縱橫。
「我很抱歉,直到今天才想通我和她之間的問題,所以我來了。」
「你到今天才想通?我女兒愛你愛了十幾年,到底是愛上你哪一點啊?」
「十幾年?」林凡揚眉,語氣有著明顯的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