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表,你是在跟我談判嗎?」他依然坐在地上,撐著頭,看著易如璘從容的表情。
「我沒有談判的籌碼,我是肉票。我只是分析事實。你還不算太壞,我不希望你被槍斃。」
「喲、喲、喲,謝謝你的關心喔。」阿邦怪腔怪調、語帶諷刺的說。
事情要是有這麼簡單就好了。綁都綁了,她以為混黑社會的人是可以隨便談判的嗎?就算真的出了事,出來頂的替死鬼,還不都是他們這些小嘍;上層的人能抽腿能拿錢的,早就逃之夭夭了,她以為這是在做生意嗎?太單純了,這小表。
「你、你得了什麼病?」阿邦盡量不讓自己露出太多情緒。
「先天性心髒病。」
這個病好像很嚴重,會要人命的,但由她嘴里說出來,卻像是無關痛癢,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我叫易如璘,因為我父母希望我有玉的光采。你呢?」
這已不知是今天的第幾次了,阿邦被這個叫易如璘的千金小姐的話弄得一頭霧水兼瞠目結舌。不該這樣的吧,哪有肉票可以冷靜成這樣,還自我介紹咧,那要不要交換電話啊?
「你以為你是在交友聯誼哦?還自我介紹咧。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我是壞人耶。」他這個壞人,當得也太沒力道了吧。
「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壞人,但你卻沒有用壞人的手段來對待我,所以基本上,你可以說是個好人。」
阿邦又一次被她的話打敗。天啊!這是一個肉票該有的態度嗎!
「你到底叫什麼嘛,自以為是壞人的壞人。」
「我叫阿邦。」
「你沒有名和姓嗎?」
「我是走失兒童,被組織收養。從小我就叫阿邦。我沒有姓名,我就叫阿邦。我小時候有一個應付社會局的名字啦,叫劉杰,但叫起來怪怪的,听起來像流血,並不是我真正的名字,是老大不曉得從哪弄來的身份。你還是叫我阿邦好了。」
「阿邦。」如璘細細的念著。
「干嘛,叫魂哦。」
「沒有呀,認識新的朋友,就是要叫對方的名字呀,阿邦。」她慎重的喊他的名。
「你有沒有想過?你當我是朋友,說不定以後你可能死在我手上──你認為的朋友手上。」他壞壞一笑,特地加重「朋友」兩字,想看看她究竟有多沉穩、有多蠢。
「如果可以死在你手上,那我就更加放心了。請你一定要用槍朝我的心髒射擊,我知道它跳動得很勉強,只是因為藥物的關系,所以它才維持著跳動,所以要結束我,請先結束它。」
阿邦再次皺起了眉頭。這、小、鬼!他咬牙切齒的想著。
「你真是他媽的變態。干!我是要殺你耶,拜托你不要冷靜成這樣,老子我有一點害怕。」
易如璘的回答居然是笑得更開懷。
「他媽的,你笑屁呀,笑笑笑!笑死你!」阿邦懊惱著,天才少女的腦袋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樣。
易如璘笑了一陣,嫣然的笑容,十分迷人。
這小表,虛弱得要死不活的,又瘦得像非洲難民,還發育不良,該有的她都沒有,沒想到她的笑容還……滿漂亮的。
「我是不能笑得太開懷,因為我的心髒承受不了太大的情緒起伏。但是能這麼笑,真的好開心。」她甚至連聲音都有了表情似,都是笑容的表情。
「喂,那你別笑了。」
「阿邦,」她止住笑容,認真地問︰「你是在關心我嗎?」
「操!老大說不能把你弄死啦,關心個屁!我是壞人,壞、人!天生的壞胚,一出生就被詛咒的惡靈,天生就是要當壞人的大壞蛋、爛種!你懂了沒!?」
「嗯,懂了。」她點點頭,接著又說︰「為什麼你肯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們組織既然不容許你們現身和出聲,你說出名字不是更危險?」
「你以為我真的叫阿邦哦?唬爛你的啦,白痴。」他哈哈一笑。
「無所謂。名字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叫你,你會有所回應,知道我在叫你就可以了。」易如璘不在乎地說。
易如璘斂去了笑容,又說︰「我果然不能大笑,現在我好累好累,我要睡了。」說完,她頭垂下,近似昏了過去。
「喂,易如璘,你該不會就這樣死了吧?」
「放心,我只是累了,讓我睡一下就好。」
不知怎地,阿邦覺得她還滿可憐的。明明未來遠景是一片大好,爸媽疼,腦袋好,家里又有錢得讓人嫉妒,卻是連笑都不行。
真……他媽的可憐。
「喂,易如璘,要不要喝點水?」
她虛弱的搖搖頭。
「那要不要我幫你把綁起來的手綁松一點?你躺著睡好了。」突然,他有了一點惻隱之心。既然她都說她很容易就沒命,不如讓她舒服一點,他也不知道老大最後會不會做掉她。
「好。謝謝。」她低著頭,聲音依然虛弱,還有一絲縹緲。
阿邦走到她身後,想要幫她松綁,才發現她的手不但被繩子綁到血液循環不良,整個紅腫又發紫,還有許多細細小小的刮傷。
「喂,你手腫成這樣,你是不會唉一下哦。」萬一日後有什麼不良影響怎麼辦?
「我是肉票呀,痛苦是我的工作。」盡避虛弱,卻掩不住她話中明慧的一面。
不知是第幾次了,阿邦再度無言以對,眉皺得更緊。
他邊解開繩索,嘴上念著︰「你真是他媽的怪胎,老天爺要你這種怪胎干嘛,天堂夠擠了,你不要睡一睡就突然死掉,老子我不幫人收尸的。」
這次,她再也無力回話了,只輕輕點了點頭,臉上帶著笑。
「媽的咧,你最好不要以為我是關心你死不死的,老大還沒有叫我宰了你,你敢亂死一通,我會非常沒面子,懂了沒?乖乖睡,睡飽了要記得醒來。」
易如璘這次連點頭都沒有,顯然已昏沉睡去了。
阿邦小心地抓起她的手,按著她的脈搏,感覺那規律的跳動。
他松了一口氣,跟著就地睡下。
第二章
江龍,綽號龍仔,年齡不詳,有人說十八歲,有人說是四十至五十歲的中年人。
組織中重要的干部,個性凶殘。此人完全不照相,城府極深,具有槍械制造的技術,目前無案底。
吳發全,綽號七仔,三十八歲。
具有恐嚇取財、妨害風化、強暴、擄人勒贖、販毒等多項前科。
李武生,綽號五哥,三十五歲。
具有違法持有搶械彈藥、恐嚇取財、殺人未遂、重傷害等前科。
阿邦,約十六至十八歲。
竊盜嫌疑犯,目前無具體證據可逮捕,無前科。
「易先生,這是警方初步調查出來的可疑綁架犯。」劉警官將資料拿給易慶揚看。
「這是警方的初步研判。這是一個龐大的犯罪組織,其作案範圍遠及東南亞一帶,而且幾乎所有成員都是神龍不見尾的智慧型人物,個性極之狡詐。這四人是警方目前唯一擁有的資料。」劉警官又說。
易慶揚冷靜的看完資料後,穩忍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我不要這些資料!三天來,他們只打了一通電話給我,要我準備一億五千萬現金和一架直升機,接下來就音訊全無,他們甚至不讓我和我女兒說話!」
易慶揚的白發在三天內增長迅速,平時意氣風發的首富,此刻卻只是個焦急的父親,臉上只有疲憊、擔心及焦慮。
「易先生,你現在所面對的,是一個智慧型犯罪集團,你所能做的,就是靜觀與等待。我相信他們正等著看你有什麼動作。確保無虞之後,他們才會有下一步動作。」
「我知道。那天他叫我把兩百萬放在一個防水的箱子里丟到河里,才願意讓我女兒和我通電話。但我照他的話去做了,錢也給了,三天來卻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干脆,你們別插手了,我給錢就是了,我有的是錢,女兒卻只有一個,一億五千萬我給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