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清等了一會兒,自衛地說︰「再不說話我就走了。」
「啊,想到一個話題。」今天的他很想有她陪在身邊,她在,他不會想從房子里逃出去,「你的家庭是怎樣的?」
「很有趣。」
「就這樣?」
「就這樣。」
「怎樣有趣?我不能分享嗎?」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恐怕說說到明天也說不完。」
「我想听。」
周雨清想了想,終于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你請了我,我也該回請你一次,有空的話歡迎你去我家做客。」
黃逸驚喜地問︰「什麼時候?」
「每個月的第二個周末,隨時歡迎。」
「為什麼規定日期?」
「因為我家情況特殊,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非常非常期待。」
周雨清臉上洋溢著風采,她說;「我也是,那是我家地‘家庭日’,家里的每個人都很期待。」
「‘家庭日’?這麼有趣,听起來很重要。」
「是的。」
「我很榮幸。」
「你不用自做多情,有相熟的朋友想參加我們從不拒絕。」
「呵呵,那一定很熱鬧。」
「不僅僅是熱鬧,而是……」周雨清微仰起頭,陷人回憶,「溫馨。」一個人。」周雨清看著他,他雖然在笑,卻笑得很無力,一瞬間,她很想抱緊他,但她愣住了,又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黃逸接著說︰「我父親是個生意人,十天里有九天再飯店酒店里度過,胭脂叢中打滾、萬花園里買醉,他有多少錢就有多少緋聞,所以七歲時父親離開了這個家,再也沒回來。很快我有了個繼母,沒幾年,她也走了,從此後,父親沒再娶。我所見到的都是逃跑的婚姻和游戲的姻的夫妻,而我的血管里也流著同樣氣味的血,」他聞了聞自己的手腕,自嘲地聳聳肩,「我不相信婚姻會給我帶來幸福,也不相信我能給婚姻帶來保障,我不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所以我不從商,但我終究還是成為父親那樣的人了,擋不住美麗女人的誘惑,所以你看,我交往了很多女人卻從不給她們承諾,在確定關系之前我們就定下分手協議,我想這樣或許對誰都不會造成傷害。」
「你干嘛對我說這些?我沒法同你交談下去。」
周雨清奪門想逃,黃逸拉住她,生氣地問︰「我在跟你說心里話你卻想就這樣逃走?」
周雨清同樣生氣地回答︰「你要我怎麼樣?同情你?」
「我不需要你地同情。」
「罵你?」
「我不想被人罵。」
「贊同你?」
「我知道你不會贊同。」
「那好啊,開解你怎麼樣?」
黃逸吼︰「我只要你听著就行了!」
「可我听不下去!」周雨清昂首挺胸。
黃逸紅了眼,狠狠地盯了她很久,悶聲問︰「你怎樣看我?」
周雨清慢慢回答︰「你所描繪出來的你不值得我尊敬,也不值得我憐憫,我只想反駁你,又怕說得太重會傷了你,所以,我們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黃逸額上青筋暴起,他抓住她的手一再用力,她只皺著眉,並不喊痛,他猝然松手,她這才吸口氣,揉著被捏疼的手腕,說︰「我該走了。」
黃逸平息怒火,替她找開一件雨衣,遞給她說︰「你特別得令人心驚肉跳。」
「謝謝!」
黃逸送她下樓,在樓道口,周雨清停了一下,對黃逸說︰「雖然你不是我欣賞的那一類人,但是……」她深吸一口氣,「我還是喜歡你!」
她披起雨衣飛快地跑開,跑出一段距離後在回身看他,他還站在原處,一臉笑容,見她回身,就向她揮手,大聲說︰「合約我不會解除的,繼續加油吧!」
周雨清沒回答他,她跑得更快,不知不覺濕了眼眶。她已拉不回自己的心,愈掙扎愈向他靠近。
黃逸看著她消失在雨霧里,心頭浮起千般滋味,這女人,尖銳粗糙的女人,為什麼,有這麼大的魔力,攪得他的心都亂了,不知何去何從。
雨一直下。紛亂纏綿。
周雨清一口氣沖回家,客廳里沒人。她月兌下雨衣,濕著頭發敲了敲媽媽的房門,媽媽拉開門,了然地問︰「看你這個樣子,又是要跟我說黃逸的事情了吧?」周雨清點頭。媽媽放下手頭的工作,在客廳里坐下,說︰「好,今天又有什麼要告訴我的?」
听完女兒的敘述,她心平氣和地說︰「人總是會變的,但要看用什麼方法讓他改變,你這個鹵莽的丫頭。」
周雨清伏在媽媽的腿上,嘆著氣說︰「媽媽,我想不明白我這是怎麼了,我就是望不了他那張有點傷感的臉。」
媽媽撫著女兒的頭發,一下又一下。
蘭可的劇本終于定下來,是臨時請人量身創作的叫《尋樂》的故事,說的是一位舞技超群的仙子下凡尋找最好的樂器和最優美的曲子,在樹林里被一陣吉他聲吸引,仙子走進樹林深初一座掛滿樂器的小木屋,與黃逸扮演的現代青年相遇,青年為仙子彈奏優美的樂曲,仙子在樂曲中翩翩起舞。整個故事不講邏輯只講意境,有的場景變換令人匪夷所思,故事情節也是奇峰異谷,里面有大段的堵舞場面,全為表現蘭可而設。周雨清把劇本看完,放到一邊。
蘭可和黃逸都交際廣、朋友多,不費吹灰之力就拉來大批人馬,服裝、道具,燈光,化妝,一應具全,還挺像那麼回事。第一場在一座私家別墅的花園里,繁花綠葉間有人不斷放煙霧,蘭可身穿古代女子的紗裙于冉冉煙霧中舒展妙曼舞姿,旁邊有人抱了把琵琶做出彈奏的姿勢,其實是錄音機在放音,然後蘭可對著鏡頭說幾句要下凡去找更美的音樂之類的台詞就行了。
這個場面很好拍,一次通過。沒戲份的黃逸站在一邊欣賞,什麼也沒說,周雨清與他踫面時,兩個人都客氣得很,也不過多交談,直到拍攝結束收拾東西準備換場地時,周雨清才在上車前簡短地對他說了句︰「對不起,上次我的態度很不好。」
「無所謂,我早就不介意了。」
黃逸扶蘭可上車,蘭可狐疑地問他︰「你們鬧矛盾了嗎?」
黃逸回答︰「沒什麼,有一次意見分歧。」
周雨清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窗外的風景,一車的人都在鬧,她卻安靜得很,坐她旁邊的張樂風靠向她,壓低聲音問︰「你情緒不好?」周雨清搖頭,他又問︰「那干嘛苦著個臉?」
「有嗎?」周雨清模模自己的臉頰。
「有人總看你。」張樂風笑得賊兮兮的。
周雨清一驚,月兌口問道︰「誰?」
「你心知肚明,別看你們兩個誰也不理誰,我可是旁觀者清。」
「你死皮賴臉的跟來還是不別有用心。」
「那你是承認有問題了?」
「你很煩哪。」周雨清推開他,又去看窗外的風景,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張樂風看著她,覺得頗有意思。
黃逸無法不看向這邊,他們在說什麼這麼親密?周雨清一時喜一時嗔,露出小女人的嬌態,在他面前她從來不這樣,怎麼在別的男人面前就能自然流露?她真的那麼討厭他嗎?
蘭可扯他的衣袖,撒嬌地說︰「想什麼嘛?又發呆。」
黃逸淺笑,側過臉來和她低聲說話。
接下來去了一處樹林,開場又是段獨舞,蘭可換了身衣服,在林中穿行跳躍,小鹿般靈巧。周雨清希望她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拍,她不肯,說中斷了會找不到感覺,周雨清耐心地解釋,她不耐煩了,黃逸也來勸她,說了很多好話她才勉強答應,但在拍攝時她總嫌這樣拍找不到感覺,一遍又一遍重來。這時天氣已回暖,穿著單衣的周雨清忙出一身汗來,黃逸看在眼里,想了想,去買了很多飲料來請大家喝,她這才有機會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