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難對付。」對付山登岳就像和自己下棋,每一步都在預料之中,只能看誰算得遠了。
「不過此番目標不在山家,如果主公擔心,也可以先防範。」
「山登岳確實麻煩了些,讓房術去辦吧!」
孫丑了解仲骸的意思了。
如果是交由房術去辦,代表意在安撫,還沒有短兵相接的意思。
「我會轉告房術。」孫丑頓了頓,「我猜距離最近的戰慈會是最晚到的。」
「如今的五大諸侯里,戰慈是最有年紀和資歷的,他算是父執輩,走得慢些,是自然的。」
揚起挖苦的笑容,仲骸想也知道,好面子的戰慈會拖到最後一刻才到。
戰氏戰慈,當年也曾經叱 戰場。
如今在五大諸侯里領地第二大的戰慈,較年輕時沉穩許多,前幾年和厲家軍一戰後,已經很久沒有動靜。
「听說戰慈的軍師宰父治也會來。」
智冠天下,宰父治。
由世人給他的稱號,不難知曉他是當今世上最聰明的人。當他成為戰慈的軍師,替他打贏第一場戰爭時才十八歲,那是戰慈出兵攻打東方衡的一戰。在軍隊、糧草皆備的情況下,相隔數月仍久攻不下東方衡所在的鴉峰,糧草的後應又被對方截斷,原本就對山野之戰不在行的戰慈眼看陷入了難解的困境。
就在那時,宰父治以初生之犢之姿,告訴戰慈攻陷鴉峰僅需半個月。對久攻不克的窘境已感疲憊,加上沒有糧草、水土不服和兵卒思鄉等等因素,戰慈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告訴宰父治首先要糧,不出三日,宰父治沖破敵軍,替他弄來了糧草。
戰慈大悅,認為宰父治是可用之材,于是開始信任他的話。沒多久,宰父治運用奇謀攻陷鴉峰,掌管鴉峰的東方衡也在那場戰役中死亡。
當時東方衡的軍師擁有「天下第一」的稱號,宰父治猶勝他許多,于是被冠上「智冠天下」的美譽。
「你擔心嗎?」仲骸笑問。
「有什麼好擔心的?」孫丑的斗笠挑了一下。
時勢造英雄,這是一個英才輩出的時代。
宰父治,終有被擊垮的一天。
「很好。」仲骸不怕猛敵,只怕懦弱的部將。
「主公若只擔心宰父治,那可不夠,別忘了,戰慈的慈,不是慈悲的慈啊!」孫丑哼了一聲。
「那麼就先殺戰慈,再殺宰父治。」仲骸說得雲淡風清,仿佛踩死兩只螻蟻般簡單。
「除此之外,主公還有最重要的事情要做吧!」孫丑的斗笠朝向太儀的寢殿。
提起最麻煩也是最要緊的一件事,仲骸抹了下臉。
「的確是要事。」
這次的御茗宴,為的也就是那件事。
如果不解決的話,才真是他的心頭大患。
「我想主上很快會有動作。」孫丑的斗笠轉回來。
「照孤之前說的,監視,但不要阻止。」
「我不愛監視這種工作,還是交給房術去做吧!」
仲骸白了他一眼,隨後搖搖頭。
「這也是孤派房術擔任左史的原因。」
「知我者主公,那麼我要去為明天迎接山家做準備了。」孫丑斂身告退,似乎也不怎麼真心。
仲骸不在意。
自己的部將是什麼性子,他大抵都了解。
孫丑是任性了些,卻是帶兵用計的奇才。
孫丑離開後,仲骸也沒有多做停留,起身朝寢殿走去。
無聲無息的走進寢殿,未上樓前,仲骸先遇上了房術和溫羅,從他們手中接過太儀一日的言行紀錄,他先遣退了溫羅,在同房術簡單說過稍早和孫丑的討論後,才準備上樓。
「主公,今夜你可能不太適合去找主上。」房術喚住了他,暗示的說。
「難不成你以為孤每晚都過得風流快活?」仲骸挖苦自己。
「總之,今晚特別不適合就是了。」或許接下來的一陣子都不適合。房術暗忖,然後搖頭離去。
仲骸照舊先走向太儀的大床。
他當然記得風曦在,但他和太儀最親密的關系也只到吻而已,這還得在她心情好,有機可乘的時候。
從今天早上她看自己的眼神,仲骸知道,他的決定讓她恨死他了。
思及此,他一陣郁悶。
筆意挑極陽宮修好前舉行御茗宴,就是為了把諸侯們集中在一起,方便監視。
他向來只想著對自己有利也有用的方法,卻沒想過他的做法可能會使某人傷心。
但是……她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
面色不善的來到太儀的大床前,仲骸沒有上床,而是稍稍拉開芙蓉幕,讓燭光照亮里頭,看見了兩張掛著相同笑痕的臉。
小的那張非常惹眼,笑得嘴巴合不攏,大的那張則內斂許多,笑容較淺。
回想起來,她從未在他面前笑過,連牽動嘴角都不曾。
走進了芙蓉幕後,仲骸靠著床頭,只是注視著,神情不知不覺的緩和下來。
久久,他傾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很輕,好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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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骸一走,太儀便醒了。
坐起身,定定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直到身旁的風曦發出淺吟,她替妹妹拉上羽被,輕輕拍哄她度過夢魘後,才又躺下。
額頭好燙。
她輕輕的撫著還殘留余溫和觸感的地方,潤順的黑眸許久才合上。
他的溫度,好燙。
第5章(1)
帝王,要懂得明目。
有人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絕對是有道理的。
她時常告誡自己要清楚識人,因為三公常說父皇就是寵信九侍,才會釀成禍國殃民。其實父皇曾經看對人,畢竟三公是他挑選的。
寢殿內,難得無聲息。
暫時送走風曦和她在幾天內愛上的兩只黃鸝,屏退僕人宮女,就變得很安靜。
太儀跪坐在銅鏡之前,素手縴縴,捻起敷粉調和水,均勻攪拌,然後敷上面容,粉飾連日來眼眶下難掩的疲憊;再調出淡淡的粉胭脂,涂抹兩頰,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色。
以黛石畫眉,在眉心貼花鈿,綰上時下姑娘喜愛的高聳發髻,戴上瓖了珠寶的鬧娥,團花式的寶鈿,掛上會隨著步伐搖動的寶藍耳飾,最後以女敕粉紅色點唇,太儀站起身,裙擺翻飛著人雁,套上質料輕薄透明的夏裳,準備動作告一個段落。
她審視鏡中不像自己的女人。
在溫暖的寢殿內,穿這樣並不會冷。
而且鼓動的心跳讓她整個人不只溫暖,還有點熱了,但最熱的是……太儀的手撫上額頭,那個溫度仿佛永遠不會退去,跟了她好多天。
仲骸傍過她男女之間的吻,沒有感情的吻,帶著撫慰的吻,她卻獨獨對這個看不見的吻最有感覺。
事後,她偶爾會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偷偷凝視他的唇,莫名的看著,等到被它的主人發現時,再困窘得別開眼。
那個溫度,她難以忘懷。
教人迷醉了心,撩亂了意,不住的放下了真感情……
怎麼可以?
她斥責自己可恥的忘了仇恨,讓兒女情懷困擾,但是每想一次,仲骸的身影只是更深植腦海中。
她好怕自己當初拚死記著的人,在模糊了情感的界線,會變成怎樣的存在?
想忘又不能忘,不想想偏會想。
「仲骸」這兩個字在她心里延伸出兩條相反方向的線,一條始終系在仇恨上,而另一條……
踩著惶惶不安的步伐,太儀從未主動接近仲骸,但是今夜,她要用自己,來換取這個人的信任。
因為,她有想要保護的東西。
「有事?」坐在和太儀相同大的床上,仲骸一手搭在床頭,另一手捧著書卷,正在研究。
但是太儀的出現,隨即奪走了他的目光和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