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向晚吃痛地瞪了她一眼,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她正閉著眼。
唉!閉著眼也能打這麼準。
「如果每個欣賞你的畫的人都不原付出代價,便要搶走你的畫,要不了多久你就坐吃山空等死啦!」他以為食物或酒會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事實證明我還沒死,不是嗎?」
「但你不是在等死嗎?」她一針見血的頂回去。
在水綺羅看來,他是個窩在病榻上等死的可憐蟲,不願執筆就算了,連大夫也不看,這不是等死是什麼?
「隨你怎麼說。」每每提起這點,向晚總是輕而易舉的帶過,不想同她辯個高下。
「總之,你不打算告訴我被追的原因就是了。」他不說,水綺羅也沒追問,但是對于他的被追的原因仍是在意。
畢竟她的處境和他相似,同是天涯「被追」人,她實在好奇他被追的原因。
「如果你覺得我很麻煩,把我五花大綁再扔到大街上不就行了。」他拿她說過的話堵她。
「你!」真是的!她今晚頻頻吃癟。而且還是無法反駁。
「怎麼?貓咬掉你的舌頭了?」他簡直像打落水狗一般,緊咬著她說不出話這點不放。
貓?哪來的貓?這里只有他這只大病貓!
水綺羅氣得牙癢癢,故意拿著絹帛大力的搓洗他的背。
「輕點,如果搓掉一層皮,我晚上可是會疼得睡不著,要是睡不著體力就會變差,要是體力變差沒個準明兒個就嗝屁了,到時候可得請四當家另謀畫師作畫了。」他說話的速度徐緩,毫不在乎的態度很是礙她的眼。
暗自從一數到十,確定自己能維持平穩的語調後,水綺羅才開口:「那麼接下來你想怎麼辦?回那間破茅屋?」
「那里不安全。」再繼續待在那里肯定會被找到。
「所以?」
「只好離開了」
離開?
听見他的話,她細致的眉心皺起。
「要去哪里?」她繼續問。
「嗯……」發出沉思的單音,向晚突然想到,「難道你要跟著我?」
「不管你去哪里,我當然要跟著!」她的繡圖還沒弄到手呢!說得激動,說得激動,水綺羅忍不住睜開眼,卻又在接觸他赤果的胸膛後趕緊閉上。
雖然是一瞬間,他還是捕捉到了。
瞧她未曾動搖的堅定,燦亮的眼兒閃著倔強不退縮,彷佛他走到哪兒,她也賴定他了。
一種莫名的感覺深深植入他的心底。
暖暖的,比熱水還要更暖和的東西流進了他的心房。
「真頑固。」頭一次,在她面前他露出了沒有諷意的,淺淺的微笑。
「你客氣了。」可惜閉上眼的水綺羅斯福沒看見,還以為他存心找喳。
向晚搖頭失笑。
還好她沒有看到,連他都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愉悅模不著頭緒。
「明日。」他整頓了情緒,才緩緩做出決定,「我想去畫畫。」
這次,水綺羅忘了還在替他洗澡,睜大了眼楮驚訝的望著他。
他要……他終于要畫畫了?!
想她認識他都已經幾個月過去,從沒見他有一日是不躺在榻上的,更甭提拿起畫筆了。
「你睜開眼了。」原本還想要調侃她,最後反而是他對自己被一個「陌生人」給看了身體感到不自在。
「你想畫什麼?」她忙問,壓根沒將他的話听進耳里。
「畫什麼都好,但不會是畫你的繡圖。」向晚眼神不自然地別開。
她可以閉上眼嗎?
「所以我問你想畫什麼。」她當然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替她畫繡圖。
「說了,你會幫我找來?」
「當然!」憑她艷府水家的財力勢力,要找什麼東西沒有?
想是這麼想,只可惜水綺羅忘了自己現在並不能拿自家當靠山,更忘了這世上確實是有很多東西不是那麼輕易能弄到手的。
向晚思索了片刻,漆黑的瞳仁中閃燦著一抹調皮的玩興。
「我要畫麒麟。」
第4章(1)
麒麟寺。
位于半山腰色彩鮮艷的寺廟,香火鼎盛,參拜的信徒源源不絕。
「顧名思義,本寺以供奉麒麟靈獸為主神。」住持領著穿著打扮大相逕庭的一男一女,由大門起開始介紹整個麒麟寺的緣由,和每一面牆以及石柱,甚至屋檐上的雕刻。
由大門一路通往正殿,所有的石柱壁雕展現出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神采姿態大不相同的麒麟,栩栩如生,令人看得目不暇給,眼花繚亂。
「這還真是少見,一般寺廟很少以靈獸作為主神。」水綺羅一雙媚眼漫不經心地掃過四周。
「是的。」住持點頭附和她的話,「相傳在一百年前,此地還是個窮鄉僻壤的小村落時,曾有人看過麒麟出現在此地,而且不只一次,每一次麒麟的出現總會為咱們這帶來好事。」
「哦?」傳說罷了。
看出水綺羅隨口應答,語氣里有著不信,住持接著賣力的說︰「例如本鎮出了五個狀元、一個巡撫、一個知縣,和許許多多成功的商人。」
「舉幾個名字來听听。」水綺羅看著四周不同于一般寺廟里會出現的高級古玩,她好奇哪一間寺廟會如此「招搖」,說這里是寺廟不如說是古董店。
「呃……」想不出個名號可以說出來嚇唬人,住持尷尬的咳了幾聲,「咳、咳,兩位施主請這邊走,繼續看下去。」
呿,只會唬人。水綺羅暗忖。
「所以貴寺里數得出來的總共有幾只麒麟?」一直沒開口的向晚天外飛來一筆的問。
水綺羅和住持同時一愣,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這個嘛……」住持的神情很是苦惱,大概沒預料這一對看似尋常信徒的男女,實則如此難伺候。
一個驕傲聰慧,一個莫測難防。
唉,他這麒麟寺是怎麼了?怎麼會招來這兩尊?
水綺羅挑起柳眉,語氣充滿輕蔑,「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如果是住在這里的住持,怎麼可能會不清楚答案。
「咳、咳。」又是一陣干咳,住持滿臉為難地招來小和尚低聲詢問。
趁著住持和小和尚傷腦筋的時候,水綺羅觀察著向晚的臉色。
「你不咳了?」
先不說住持所說的出現麒麟的傳說是真是假,端看他的氣色好上許多,甫踏進這麒麟寺,連咳嗽都沒了,雖然臉色仍是過于蒼白,但至少病容不再,也許這里真的是塊寶地。
「可能是昨夜睡得好。」他覺得最近較沒有以前那麼容易感到疲倦,大概是因為跟著這個吃好用好睡好的艷府水四當家的關系。
「睡床當然好呀!」白了他一眼,水綺羅埋怨。
盤纏即將告罄,近來他們總是假扮兄妹住同一間房,但是床都是由他這個病人獨霸,她老是窩椅子上,不然就是打地鋪,瞧他夜夜睡得香甜鼾聲大作,她不眼紅才怪。
包嘔的是出錢的人還是她!
「你的臉色不太好,果然椅子對四當家來說還是太劣質了嘛……」向晚掐著下顎,故作一臉擔憂。
「有嗎?」听見他的話,水綺羅立刻拿出銀鏡仔細端詳是否妝花了,發簪歪了,還是衣服皺了,沒听出他是在諷刺她連日來的難眠。
不看還好,一看她簡直想問候向晚的祖宗十八代。
不消說,她會有這張憔悴的面容全是拜他所賜。
「你可以認真把別人的話听完嗎?」諷刺的話沒被听出來,向晚有種唱獨角戲的感覺。想也知道這女人只听了第一句,後面的概不當一回事。
「我現在沒空跟你說話。」真是折壽!她眼下的黯沉似乎又深了一些!水綺羅現在只在乎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是不是真的很糟。
「再看也不會變好。」他說著事不關己的風涼話,好似不逼出她的火氣便感到渾身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