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再在他眼里看見同樣的傷心。
「給我。」
「什麼?」他沒頭沒腦的索討,她怎麼會知道他的是要什麼。
「那個。」向晚指著她腰間的小壺。
「你不是說不喝嗎?我還準備下山後拿去喂豬咧!」超強力的酸味挖苦迸出她的嘴巴,奚落他的意思明白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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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去把豬喂得白白胖胖是想快點吃到好吃的豬肉?」向晚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吃豬肉總比倒掉好。」水綺羅皮笑肉不笑地接話。
「既然都花錢了,我想就別浪費了。」
「怎麼?向來打著不看大夫不吃藥的招牌,您向大師是受了什麼刺激?」更酸的話逸出紅唇。
向晚霎時氣短。
看來要這個女人原諒他,絕對不是同她瞎扯淡幾句便訥訥個得逞的,若是沒有好好道歉的話,她絕對會在這件事情上酸他好一段時間。
但是……道歉要怎麼說呢?
向晚回想起自己活到這把年紀,未曾向任何人道歉過,因此在面對真正需要道歉的關頭,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做。
漂亮的墨瞳直勾勾地盯著他,水綺羅等著看他怎麼回答。
向晚下意識想回避她的視線,卻又無法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吧,該做的時候也還是得靠一股沖勁。
「對不起。」
水綺羅顯然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大大的怔住。
她還以為他是故意找他吵架,從沒想過他會先低頭。
趁著她忘了反應之際,向晚又道︰「我不該說你多管閑事。」雖然他仍是這樣認為。
「你……」她吐出一個字,卻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給我吧。」他第二次伸手向她討裝著藥湯的小壺。
這次水綺羅不發一語,取了一個小壺交到他手中。
她仍是不解他為何突然想通願意喝藥,但至少是個好的開始。
「放心吧,在我拿到繡圖前,是不會輕易的收手不管你閑事的。」水綺羅轉過身繼續看顧著火堆。
望著她的背影,向晚輕輕的笑了。
她的話,沒由來的令他一陣心安,仿佛也給了他另一種承諾。
或許,暫時再與她同行一段日子也不錯。
第7章(1)
那道邊綠閃耀著七彩光芒的白光來得毫無預警。
言歸于好的兩人,被吵醒的小兄妹皆被那道白光吸引,全目不轉晴的看著眼前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
奔流的瀑布仿佛靜止了,四周萬籟寂靜,無聲得好似連時間也停止在這一刻。
是麒麟。
活生生,卻又極不真實的靈獸麒麟在泉畔啜飲著泉水。
朦朧的光彩,攝人卻不刺目,柔和得令人沉醉。
四個人都看呆了。
「快拿筆墨跟紙來!」率先回過神的向晚沉聲一喝。
心中滿是激蕩澎湃的感觸,他必須立刻畫下來。
「喔,筆墨跟紙,墨,墨……」猛地被喚回神知,水綺羅還有些迷惘只得照著向晚的話做。
但是一慌之下,反而忘了朱暖墨帶來的水壺在哪兒,情急之下只得拿出腰間的小壺,到了一些藥湯出來磨墨。
「快點!」向晚急匆匆催促,深怕麒麟下一瞬會消失。
「來了,來了!」生平第一次替人磨墨還被催,水綺羅可沒有半點怨言,絕麗的面容甚至帶著興奮的神情。
老天!她就要一睹向晚作畫的豐采了。
這比看到麒麟還要令她雀躍,以後一定做夢也會笑。
朱暖墨早已幫向晚擺好紙,待水綺羅一將硯台放下,向晚接過朱寒釉手中的狼毫筆,揚手一揮,筆尖方落,流暢柔軟的筆觸瞬間在紙上散開。
「哦——」在場的另外三人陷入另一次的失神。
麒麟的神秘夢幻且美好的姿態深印在他的腦海,揮動在他的筆尖,流露在他的畫紙上。
點、勾、拉、滑。
行雲流水般的筆觸,他一筆落下便再也沒有提起,好似連氣也沒換,不拖泥帶水,沒有絲毫猶豫,整幅畫一氣呵成,完美的呈現出來。
他們簡直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在哪兒才好,一邊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神獸,一邊是同樣少見的大師親筆作畫。
「終于……」她終于親眼見識到向晚的過人之處,「這沒有間斷的線條,這濃淡適當的墨跡……」
「噓……」向晚在做最後的落款,輕聲打斷水綺羅情不自禁的贊嘆,「別驚擾了麒麟。」
「嗯、嗯。」她連連點頭,見他一完成,她如獲至寶般霸著畫不放,任何人都能輕易的看出她想佔為己有。
「這墨有點怪。」當他發現的時候,筆已經落在紙上。素來以一筆到底,令人看不到斷線及錯誤補強而盛名天下的向晚,作畫的習慣當然不會因為墨汁有問題而停下手,除非真的有令他難以接受的情況發生。
「呃……有嗎?」她不敢說出自己是拿藥汁來磨墨。
「有個討厭的味道。」向晚斜睨了她一眼。
「是你聞錯了。」水綺羅面不改色的扯謊。
「有個藥味。」他挑起眉。
「錯覺。」她咬緊嘴不承認。
「大哥哥,姑娘,你們快看。」朱暖墨陡地發出輕呼。
水綺羅和向晚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只見麒麟的身影慢慢步向水中央,然後仰起頭,長著如火焰般漂亮的毛發的四蹄一蹬,竟奔向天際,未幾便消失于天邊的雲彩中。
「走了。」向晚的語氣很平靜。
「嗯……」朱暖墨還沒從麒麟帶來的沖擊中回眸。
「消失了……」朱寒釉無限可惜的低喃。
「沒想到真的有……」水綺羅也感到不可置信,雙腳像飄浮在空中踩不到地般不真實的感覺。
試問世間有多少人能親眼看見神獸麒麟?
就像是一場夢,而他們四人同時做了相同的夢。
晨曦中,一行四個回到了鎮上。
「所以說,你們也沒見過麒麟嘍?」
水綺羅手捧著向晚的畫作,一臉垂涎已久的表情。
回想他作畫的瞬間,不只是躍然于紙上的麒麟被賦予了生命,就連他看起來也好像是健康無事的尋常人一般,閃閃發亮,令人移不開目光。
真是絕景。
朱暖墨搖頭,「我見過,寒釉沒有。」小時候他曾跟父親一起上山時年歲的。
「所以你也是第一次見到了?」水綺羅飛快的掃了朱寒釉一眼,跟著又將視線調回畫上,很明顯是隨口問問。
「嗯……」沉醉在麒麟優美的姿態上,朱寒釉一時片刻無法恢復,「麒麟大人好漂亮哦……」
「是啊,真美……」水綺羅一臉如夢似幻地贊同,但向晚的畫似乎比看見真的麒麟還要令她失神。
真是厲害,她明明親眼看見他有「點、勾、拉、滑」的各種線條,可是將整幅畫湊起來看,就是找不著任何一個斷點。
莫怪人稱他為「一筆大師」。
有了這張畫,她可說是第一個從向晚手中接過真跡收藏的人,也可以在盤纏用盡的時候拿來變賣,更可以拿來當傳家之寶……
這女人太執著要把美留下了,向晚無奈的暗忖。
「這張畫送給你們。」他說。
「咦?」原本腦海里還在打這張畫的主意,水綺羅簡直不敢相信他會這麼說。
這張畫不是要給她的嗎?
緊緊抱著畫,她死也不肯放開。
「綺羅?」向晚欲從她手中取餅那張墨色很新的畫,可是她怎麼也不肯松手。
她努力了好久,花了大把銀子才換來一張畫的耶……
「姑娘好像很喜歡,給她好了。」朱暖墨一點也不貪心也可以說是因為他們對畫這種玩意兒不了解。
對他們這種窮人家的孩子來說,賞畫是過于奢侈的興趣。
「是啊是啊,給我好了。」水綺羅猛點頭附和。
她一定會好好保存。一定會拿來當傳家之寶,一定會和它同生死共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