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水綺羅一窒,無法否認。
「如果你想回去也沒關系。」向晚松開了抓著她的手,臉上仍是波瀾不興的祥和。
沒錯,她是想家,但是她也不想離開他呀。
若非無法輕易離開他,也不想一輩子在外流浪,她才想著要治好他,至少讓他能多活一些日子,活到夠讓她回家里看一看後,再來找他。
「你在趕我走嗎?」
「我是說如果你要回去的話,就回去一趟也無所謂。」輕咳了幾聲,他又討了一杯水喝下後,才慢條斯理的把話說完——
「但我也要去。」
第9章(1)
「你也要去?」
他……是說真的?
「當然。」他怎麼能讓她獨自一人回去?說不定她回去之後就再也不回頭找他,到時候該怎麼辦?
「怎麼?不想要繡圖了?」瞧她一臉不敢置信,向晚打趣問。
繡圖……她剛剛壓根沒想到繡圖這件事,滿心擔憂的只有他並不需要她,想趕走她。
「所以你不是在趕我?」她心頭仍是有些陰影在。
一生都失常著高高在上,嬌貴傲然的艷府水四當家,水綺羅的自尊心自然是普通人無法比擬的,向來只有她發號施令別人依言照做的份,如今遇上一個無法預測會有怎樣反應的向晚,不知該怎麼做的不踏實感讓她有些焦躁。
每一次心跳都帶著猶豫猜忌,深怕他會說出拒絕她的話。
怎麼辦?她發現自己好像真的離不開他。
「趕你?」向晚抓抓頭,「跟著你有酒喝,有床睡,又不用怕追兵,這麼多好處干嘛趕你?」
其實他早看出她掛心在乎的是什麼,所以故意逗她,找了一些不痛不癢,不是她想要的借口來帶過。
他知道這丫頭肯定會對這樣的回答不滿意。
「就只是這樣?」越來越沉不住氣的水綺羅果真如他所料,不滿的追問。
「不然呢?」微偏著頭,向晚裝傻。
不然?
他這兩個字可真是問進她心坎里了。
是啊,她本來就是以提供他安全無慮的環境來換取繡圖的,他這樣的回答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可……她心中的失望卻真切得無法抹滅。
「就……」
「嗯哼?」向晚輕哼,挑眉等著她的回答。
等等!
聰明的水綺羅突然發現繼續說下去,就好像是在逼自己詢問他喜歡不喜歡他一樣,也間接承認對他的在乎。
奸詐的老狐狸。
「不,沒什麼。」她聳聳肩,不再問任何問題。
「嗯?」這丫頭怎麼突然啥也不問了?
「我差不多該睡了。」抱起另一床棉被,水綺羅走向外間的椅子。
「什麼?」他瞪大了眼。
「那麼,夜安。」她躺到椅子上,合上了眼。
她……怎麼突然?向晚被她難以捉模的反應給制住,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她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窩縮在椅子上。
小巧取豪奪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朦朧而不真實。
向晚起身下了床塌,邁著不穩的步伐來到她身邊。
「不睡?」沒睜開眼,她問。
「睡不著。」他垂首覷著她。
「床都讓給你了,再睡不著我也沒法子。」她仍是閉著眼,卻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這男人想逼她承認自己喜歡他,可他大概忘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也許是她唇畔邊隱的笑痕被他給捕捉到,向晚無奈的搖搖頭。
要對付她還真是不簡單呀。
驀地,向晚抱起了她。
「干嘛?」原本還在撥著如意算盤的水綺羅沒料到他會有這麼一著,吃了一驚,連忙睜開眼。
「沒有你我睡不著。」他眨眨眼,一派無辜的望著她。
「你……」水綺羅怎知道他會天外飛來一筆這麼說,只能啞口無言,呆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如何?」他問
她已經委屈自己睡椅子多久了?今夜看著她縮在椅子上的小小身影,他怎麼也無法像平常一樣安穩入睡。
「你睡不著別將錯推到我身上。」水綺羅拒絕承擔他莫須有的罪名。
「你陪我睡。」他任性的要求。
「為什麼?」
狡黠的丫頭,向晚暗笑在心中。
「因為沒有一個溫暖的枕頭,我會睡不著;沒有一個半夜會替我蓋被子的女人,我會睡不著;沒有一個半夜叨念我的女人,我會睡不著;沒有你在身邊我會夜不成眠。」既然她想听,他也不怕說給她听。
反倒是水綺羅面紅耳赤,害臊不已。
「可以睡了嗎?」雖然她臉紅的模樣令他心動,但他可不是個強壯有力的男人,能再抱她站多久也說不準。
水綺羅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向晚宛如接到特赦,將她抱上床去。
同行這麼久以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同床而眠。
向晚很自然的將手環上她的腰,由後頭抱住她。
「唉,你過來一點。」水綺羅背對著他露出甜美的笑魘,被他抱著,這次她沒有前幾次的不自在,反而主動要求他靠近。
「嗯?」向晚靠了過去。
水綺羅轉過身面對他,悄悄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一句他一直很想听的話。
那夜,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入睡。
為了向晚的圖,也為了讓她考慮要不要回家看一看,最後他們決定來到距離長安京不遠的小鎮尋找暫時的落腳處。
「唔……」檢查身上帶的盤纏,水綺羅最後挑了一間看起來陳舊破敗的客棧。
「確實要住這里?」向晚搖著涼扇,一手負在腰後,悠哉的問。
他不相信這個吃住都找一定水準客棧飯莊的丫頭有辦法接受這樣的客棧,光是從外觀上看就覺得這幢屋子快倒了,裏面能不能住人連他都很懷疑。
「嗯……」眉心皺得緊緊的,水綺羅也很猶豫。
但是荷包裏所剩不多的盤纏只夠應付這樣的客棧,更別說今夜她連酒都沒得喝。
「有種一走進去,屋子會立刻倒塌掉的感覺。」即使不會倒,踏了進去都怕會踩出一個大洞。
水綺羅斜睨著他,眼神充滿著不悅。
「看來你還是回家里一趟好了。」向晚收起扇子,改站到客棧的屋檐下乘涼,盛夏炎勢的陽光實在令他難熬。
「怎麼不說你那幅麒麟留下來,我們就能拿來換取銀兩?」唉,她這一生也有需要擔心銀兩不夠用的時候。
「逝者已矣。」她怎麼到現在還在惦記著那張畫?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這麼計較這點小錢的?」听見他的話,水綺羅牙尖嘴利地反問。
「難道是我?」雖然站在屋檐下和她說話,向晚還是沒一會兒已經滿頭大汗。
「不正是你說要上妓院的嗎?」她橫眉豎止的喝道。
若不是他要畫什麼圖,她哪里需要另外準備銀兩?
霎時,經過的路人無不停下步伐,看向大清早就當街喊著要上妓院的水綺羅。
注意到四周驚訝的眼光,她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
「天殺的!」暗斥了聲,水綺羅瞪向往來的路人,斥道︰「看什麼?沒事干了嗎?」
即使不是自己的家僕,她數落起人來仍是很有主子的氣勢。
見狀,向晚忍俊不禁,爆出了大笑。
「你笑什麼!」水綺羅走到她面前露出嬌笑問著,同時一拳擊上他的月復部,
「噢!」向晚的笑聲登時變成了哀號。
老天‧這小妮子還是這麼嗆!
「哎呀,你怎麼了?鬧肚子疼嗎?我看還是快點進去吧!」她那張笑臉頓時化成關心小手適時的搭上他的肩,撐起他的重量。
「老奸巨滑……」向晚疼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好說好說。」水綺羅眉一挑,才不在意他幾句帶嘲諷的話。
向晚故意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她縴細的身軀上,嘴上更不忘故意說︰「那就勞煩四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