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她的視線,莫伯發現了甲板上的騷動,忍不住嘆道︰「唉,又在給我找麻煩。」
「呵呵。」水珍珠輕笑。
莫伯嘴上念著,倒也不曾勸阻過他們。
「雖說海上的生活是挺苦悶的,但男人出海都是為了一個夢想,一口氣,和想看盡所有地方才上船的。」
水珍珠捧著杯子,沒有打斷莫伯的話。
「而靠岸呢,則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理由。」
「不同的理由?」
「有些人是為了將搶到的東西換成美酒美食,或是許久未見的親人,總之,每個人的理由不盡相同。」
不同的理由啊……
水珍珠捧起杯子啜了口微涼的茶。
雖然味道不若她平時喝的好茶,卻別有另一番不同的風情。
她有點了解莫伯說的話了。
那麼,他靠岸的理由呢?
***獨家制作***bbs.***
斜陽下,海面被染成了橘紅色的綢緞。
只要有陽光,水珍珠便會撐著傘,此刻她正漫步在甲板上。
在船上時辰只有晝夜之分,她很難得知真正的時辰,夜了,早早熄燈休息,白晝,又是一日的開始,如此不斷的晝夜更迭,她漸漸習慣。
「在看什麼?」
他的氣息被海風夾帶,在出聲前已經泄漏蹤跡。
水珍珠回過身,露出傘下的白皙臉龐。
「夕陽。」她喜歡每日太陽余暉盡沒在遙遠的那一端的景象,那是上了船後才開始的。
只不過夕陽沉落之後,那些伺機而動的鬼怪又出來了。
一想到此,水珍珠忍不住沉了表情。
「若我沒記錯,你很討厭陽光。」白日時要她上來甲板可真會要了她的命,他不只一次看見她拿著口中說的瑕瑜膏抹在臉上、頸子甚至手上,听她說那可以防止被曬傷。
不過,看她這身細皮女敕肉,他全然不懷疑她直接暴曬在日光下會受傷的問題。
討厭陽光就不能喜歡夕陽?水珍珠暗忖。
「我也討厭髒亂,怎麼就不見你將艙房內打掃的干淨些?」她斜睨了他一眼。
滄瀾露出痞痞的笑容,故意說︰「我喜歡髒東西。」
他是來討架吵的嗎?
「呿!懶得同你吵。」水珍珠揮手趕他,等著夕陽落下的那一瞬間。
滄瀾盯著她須臾,突然道︰「過來。」
水珍珠輕嘆,「如果你有事要說,等夕陽落下好嗎?」若非不想破壞自己的好心情,她早就要他滾了。
滄瀾不再多說話,徑自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哇!」輕呼了聲,她的傘掉了。「你干嘛?」
這男人做事總是依自己的心情,愛怎樣就怎樣。
低首瞅著她被夕陽染上橘紅的兩頰,那模樣使他想起兩人相處的頭一晚,她在他身下既羞又怒的嬌嗔神態。
滄瀾忍不住心頭一悸。
瞧他直盯著自己也不說話,那兩道帶著穿透力的目光擾亂了她的思考,臉也不爭氣的紅了起來。
幸好有夕陽的掩飾,否則定會被他看出所以然。
「你睡著了?」伸手拍拍他的臉頰,她試圖不讓氣氛陷入一種曖昧的尷尬,卻沒發現自己的舉動是屬于戀人間的親昵。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臉更加靠近軟軟的柔荑,教她移開手也不是,不移開手也不是,末了只得貼著他的臉,動也不敢動一下。
「……滄瀾?」委實對那股異樣的氛圍沒轍,像是怕打擾到他的專注,水珍珠輕輕喚著。
滄瀾看著她,逐漸俯身而下——
明明听見了她的話,卻故意不回答。水珍珠困窘的暗忖。
被他抱在懷中無處可逃,她縮回手抵在他胸前,神情有著慌亂。
他要吻她嗎?
「不……」抗拒的話逸出那紅潤得誘人的唇瓣。
他不急,停下動作,挑眉望著她。
說實話,連她都不曉得自己想拒絕還是……啊!不對,為什麼她不拒絕他的輕薄的行為,還要如此煩惱呢?
「你、你剛剛說要去哪兒?」她月兌口問,欲化解眼前的詭異氣氛。
看來她還不能習慣他的踫觸。
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滄瀾順著她的話回答︰「上面。」他指著船桅上的瞭望台。
「要怎麼……」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水珍珠忍不住問︰「上去?」
滄瀾神秘一笑。
頃刻後,她和他佇立在狹小的瞭望台里。
夕陽余暉,越接近天際的邊邊,也將雲朵染上一層如橙橘的甜美色澤。
沒有了傘,她小心的躲在他的陰影下,拒絕被任何一點光芒直接照到。其實光是直視著太陽,都會令她雙眼感到疼痛。
「這兒真不錯。」雖然在船上望出去也是無邊無際的大海,由此望出卻有種與夕陽平行的感覺。
滄瀾沒答腔,吹了聲清亮的哨音,在天空旋繞的獵鷹轉眼間停在他纏著厚皮革的腕上。
「難道它都不會飛得遠遠的,遠到認不出回來的方向?」水珍珠突然有感而問。
「獵鷹大多是生活在陸地上的,它們的野性雖強,但馴服了之後卻又習慣且甘于被人飼養的生活,甚至懂得利用叫聲來討好主人換取飽餐一頓……」滄瀾邊說,邊從衣襟內掏出一顆鹵蛋給獵鷹吃。
「它吃鹵蛋?」水珍珠的語氣很驚奇。
「嗯。」他拿了一顆鹵蛋給她。
獵鷹隨即轉向她,乖乖的吃起她手中的鹵蛋。
「好怪喔,你怎麼會喜歡吃鹵蛋?」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模了模獵鷹的頭,水珍珠露出宛如孩子般純真的笑靨。
滄瀾未曾見過她這種神情,瞬間,一股如甜似蜜的滋味在心頭泛開。
「然後呢?」沒听他把話說完,水珍珠抬首望向他。
偷看被逮到,像被逮著小辮子的頑童,滄瀾不自在的別開眼,繼續說︰「而生在海上的獵鷹則是會被大海困住,它離不開這艘船,也無法飛出這艘船所航行的距離。」
「所以你才會放任它到處亂飛?」水珍珠沒注意到他的異樣。
喂食完獵鷹後,滄瀾一個振臂,轉眼間獵鷹又翱翔在天際中,漂亮的羽翼大張,看起來好不自在快活。
深邃的綠眸隨著獵鷹飛遠後轉而緊鎖著她。
「海已經替我將它困住了。」滄瀾意有所指道。
水珍珠顰起眉。
他是在暗示她的處境和那只獵鷹是相同的,只要在大海上就等于在他的勢力範圍?
「那只獵鷹是你從小養起的?」
滄瀾挑眉默認。
「人家說怎麼樣也不會忘了故鄉的路,它自然會跟著你,說不準它早將你當娘來看。」她可不是打出生就跟著他,怎麼可能會永遠停留在海上。
「倘若我永遠不靠岸呢?」他的問題有點挑釁的意味。
水珍珠半睞著他,隨即輕笑,「你不可能。」
他說過糧食和水最多只能維持三個月,擁有不靠岸是痴人說夢話,如今已經一個月了,最慢再兩個月就可以上岸,而且目的地還是偽城。
滄瀾笑而不答。
那種可有可無的自信態度似乎是在告訴她,沒有什麼他辦不到的事,今天若是他想,就算得逼著海員跳海來節省糧食,他都不會猶豫。
沒錯,他不會摘了她的翅膀讓她無法飛翔,卻要她自己飛回他的身邊。
看出他眼底的自負,她反倒猶豫了。
「你只須帶我到偽城就好。」他看起來似乎不打算讓她走。
她就這麼想去偽城?
「我會帶你到偽城。」滄瀾的神情高深莫測,似乎有些話沒說清楚。
听到他這麼說,水珍珠松了口氣沒注意到他話中有話。
先不說到了偽城後要如何擺月兌他,要是他決定把她隨便丟在某個港口,那才真正令她大傷腦筋。
不發一語觀察著她可疑的神色,滄瀾始終沒有問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