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人之福苦了誰 第6頁

「爺何苦為了一個色妓如此費心?」老總管不能理解,深怕從小侍奉的主子被一名色妓迷得昏頭轉向,不分是非。

「因為我要娶她。」齊壬符邊挖邊回答。

要連根一起,花兒才不會枯死……

齊壬符照著花雁行說過的話做。

她的每句話他都記得清楚,毫不懷疑。

「爺願意娶她已算她的福氣,這般掏心掏肺對待一個色妓實在……」老總管頗有微詞。

「色妓怎麼了?」齊壬符的語氣沒有惱怒,而是單純的問題。

終于確定自己挖到根部,他一把捧起紅色的花朵。

天際微微泛亮,深紫色的簾幕即將褪去。

「這……」被他如此爽朗地反問,老總管反而不知從何勸說。

「我喜歡她呀!所以替她做什麼都可以。」轉而望向老總管,齊壬符笑了。

衣髒了,臉和手也染上塵土,但他既純潔又沒有任何邪念的笑了。

薄弱的陽光從雲層里探出頭,在他背後映照著。

那是雨季里難見的驕陽。

第3章(1)

遇見他是在同樣煙雨輕飄的季節。

那是今年雨季開始的第一天,天色灰灰蒙蒙的,雨勢時而急促時而緩慢。

佇立在西廂庭院里,迎著雨滴打落在一身的綺羅綢緞上,她沒有心疼衣裳,反倒擔憂起季末即將凋零的花兒。

她希望這些晚凋且不適應雨季的花兒,也能好好地凋謝。

許是太過專注,以至于她並未發現身旁有人靠近,直到雨水落在紙傘上發出悶悶的水濺聲,才驚覺身邊站了一個人拿著傘替自己擋雨。

那是一個容貌清秀的男人,漆黑的瞳仁帶著一抹清新,令人感覺舒服,但並非溫文儒雅的書卷氣息,說是調皮好奇的靈動目光還比較接近一點。

他,像顆不平凡的星子,光彩奪目。

「呃……我經過看到你在淋雨,所以……」迎上她清冷的目光,他笑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雨,輕輕地飄在兩人的四周,無聲的沉默緩緩降下。

經過?西廂是她的地盤,沒有允許能進來的也只有綠映和水銅鏡,他如何經過的?

還有,誰會在白日上色妓戶?

對于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她冷淡視之,沒有答腔。

「雖然現在已經春末,但淋雨還是會染上風寒的。」沒有發覺她眼里的不悅,齊壬符從衣襟里掏出干淨的帕子想替她擦拭。

「你是誰?」在他觸踫到自己之前,她開口了。

這是她好奇的問題沒錯,也是用來阻擋他行為的問話。

「我是……十一王爺。」搔搔頭,對于自己的頭餃,他說得很謙虛,連同他的笑容亦然。

綿綿的雨絲將他那張透著稚氣的臉襯托得更加柔和,無害得令人不自覺卸下心防。

「十一王爺。」她咀嚼著話。

若說長安京里哪里最多小道消息的流竄,絕對不是街坊而是風月場所,是以她雖不曾見過十一王爺,也知道外人給他的戲稱——逍遙王爺。

原來就是他。

「王爺日安。」既然知道對方的身份,即使不了解他為何出現在西廂,她仍是福了身問安。

「別多禮。」齊壬符看上去略顯青澀的稚氣臉龐沒有太多驕氣,反而是靦腆的神色。

听外面人對他的評論,她一直認為十一王爺是個只知花天酒地,不解民間疾苦的紈褲子弟,今日一見,才知道流言和現實終究是有差別的,不過,這也僅是她的第一印象。

但,她不討厭他。

「王爺是來找綠映小姐的?」她的語調仍是平淡,口氣卻略微緩和了些。

齊壬符瞧起來頂多是個年屆弱冠的孩子,可能是好玩了些才被傳成這樣。話又說回來,多少王公貴族的子弟也是如此,他並不是第一個,也不稀奇。

由她看來,他像個弟弟。

「不是。」齊壬符搖搖頭,「我是來找水銅鏡的。」

「七當家這個時辰不在鏡花樓。」或許該說水銅鏡很少出現在鏡花樓,要找他應當上艷城或艷府水家去。

「是這樣嗎?是他叫我上鏡花樓找他的……」搔抓著隨意扎起的發,他很是不解。

看他不像說謊的樣子,她招來丫鬟欲替他引路,「奴家讓人帶王爺上綠映小姐那兒等。」

「甭麻煩了。」齊壬符揮揮手制止,「還有,在我面前用不著敬語,以‘我’相稱便行了。」

她微挑眉。

依他們倆的身份來看,他的說法很不恰當。

「對了,你在看什麼?」齊壬符突然問。

她將目光調回原本注視的所在,淡媚的臉蛋線條柔化許多,「花兒。」

齊壬符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糟了。」他突然將傘打在紫陽花上,「你在擔心這些花怕被雨水給打壞了,對吧!」

聞言,她先是怔愣,繼而不可抑止地泛出笑花。

「紫陽花就是要在雨珠的沾撫下始能更顯嬌艷欲滴,鮮艷可人呀!」她笑,笑他天真的行為和說詞。

細雨迷蒙,在雨水的襯托下,她比任何一朵紫陽花都來得柔媚迷人。

齊壬符澄澈的、單純的眼直視進她的眼底——

「你好美,做我的妾吧!」

為何會夢見兩人初次見面的景象?

迷蒙的眼兒眨巴,花雁行難得在入睡後因夢而清醒過來。

她承認齊壬符第一眼給她的印象並不壞,不像外傳的紈褲子弟,他給人「頑童」的印象還比較深刻,而且那雙圓亮有神的眼過于純粹,好似沒有半點世俗的雜質沾染,著實令她動容。

只是……她確實無法忍受他的不學無術。

想起來齊壬符要她當妾的時候甚至不清楚她的名字呢。

「我找花雁,她在里面嗎?」急匆匆的步伐聲由遠而近,腳步聲的主人有著令人感覺舒服的清亮嗓音,如今听來有些急促、興奮。

「王爺請留步,紫陽姑娘尚歇著呢。」

門外傳來丫鬟壓低音調制止齊壬符的聲音。

「常春,我還醒著,替王爺上茶。」淡漠的軟嗓透出了芙蓉帳。

花雁行知道假使借口睡了,齊壬符定會一直等到她醒來為止。

她並不討厭齊壬符。

就像她一開始認為的一樣,她只是不擅長應付像他這樣的人,所以感到棘手。

下了床榻,在單衣外頭罩上了一件淺湖藍色的綾羅罩衫,花雁行踏著輕軟的步伐由房內出來。

「王爺日安……」淡然的語調在看到齊壬符一身狼狽樣後有些遲疑。

齊壬符料子極好的赭紅色衣裳沾染上大片的泥巴塵土,就連手腳和那張討人喜愛的臉上都是,簡直像到土堆里去打了滾般。

「王爺……」他摔進泥坑里了?

「花雁!我找到了!」齊壬符一見到她立刻快步上前,臉上咧開大大的笑容。

「什麼?」他沒頭沒腦的話使她一愣。

「花呀!」齊壬符拉著衣裳的下擺攤在她面前,里頭堆滿了濕軟的泥土還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紅花。

「這是……」花雁行困惑的眸心化為柔軟。

是要給她的?

「我找到的!」溢滿笑意的眼都彎了,他開心地敘述找到花兒的經過,「在京外的小河邊找到的,我怕到鏡花樓時會枯萎,所以挖了一點泥土一起帶來。」

雖然他的神情很興奮,花雁行還是看出他眼下的兩抹深黑,「你徹夜不眠地在找花?」

只因為她說了想要,他便當真去找?而且還是隔日便送來給她。

那一開始不過是她刁難的話呀!

「不,昨夜我先調查過鏡花樓有哪些花,近天亮時才出去找的。」能夠那麼快找到全仰賴他唯一的天賦幫忙。

瞧他說得好不開心,臉上盡是和狼狽不同的得意。

「你找了一整夜?」她在心里祈禱不是。

「是啊。」偏偏他回答得理所當然,「我想快點找到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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