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楚了,從今天開始,躺在醫院病房的是你。」
案親天外飛來一句話,尹景東無法理解,一臉錯愕。
「爸,您在說什麼?」
「你還不懂嗎?和周家的婚事照常進行,由你代替你弟結婚,等你弟清醒、復原後再交換身分!就算消息走漏,或者南鋒真的成了植物人,我也會對外宣稱躺在醫院的是你,反正你們是雙胞胎,只要你刻意裝扮,沒人認得出來——」
「爸!」尹景東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麼?那是騙婚!我也不可能以南鋒的身分活一輩子,實在太荒唐了!」
「誰要你假扮一輩子?我相信你弟沒那麼脆弱,他一定會清醒,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
尹父沉重地長嘆,忽然溫言相求。
「唉,你也知道,公司雖然是我創立的,卻是到這幾年才在你弟手中發揚光大。南鋒是從商的天才,公司會有現在的規模,是他用盡心血成就的,我說什麼也要保住鮑司!你們兄弟倆一向感情好,你也不希望當他清醒時變得一無所有吧?所以這個婚,你非替他結不可。」
一無所有?
「婚不結,公司有可能倒閉,您是這個意思嗎?」尹景東听出詭異之處。「為什麼?南鋒不是戀愛結婚嗎?還是說你們瞞著我什麼,這件婚事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內情?」
事到如今,尹父也不打算瞞他,把這樁婚事談成的前因後果老實說出,連他們已經登記結婚,婚禮只是個形式的真相也說了。
「……這個購物商城是南鋒的夢想,公司大半資金都投入這個計劃,他們去登記的當天,南鋒不只簽約買下了周家那塊地,也把銀行貸款的資金匯入帳戶軋支票,要是知道他重傷昏迷的事,周家一定會立刻提出離婚。
「到時候,不只是合作案和資金會出問題,加上銀行跟著落井下石、緊縮銀根,到時候就算想賣地籌款,也只會引來一群豺狼虎豹逼我們不得不認賠賤賣,再加上股民恐慌性賣壓……」
尹父頓了頓,搖頭唉嘆。
「景東,我不是在嚇唬你,這個計劃一旦失敗,我們父子不只多年的辛苦付諸流水,恐怕還要宣布破產,你真忍心看我們走到那一步?景東,算爸爸求你了!一年,最長一年就好,無論南鋒情況如何,我會在這段期間內想出月兌困方法——」
早有準備的尹父拿出幾片光碟。
「這里有公司尾牙、春酒、慶功宴,和南鋒去年生日會的錄影,所有公司重要干部、客戶、熟識親友,里頭幾乎都有露面。這幾天,我已經把每個人的照片和基本資料都整理成檔案,你只要熟記就沒問題,反正你也知道南鋒不是會和人熟絡的個性——」
「元以倫呢?」尹景東想起這和弟弟相識十年的老友。「知道南鋒有個孿生哥哥的人不多,見過我的也少,我刻意模仿或許瞞得過,可是元以倫從以前到現在,始終能分辨出我們誰是誰,以他的聰明不可能看不出破綻。」
他嘆口氣,接著說︰「再說我代替南鋒結婚更離譜,他們兩人不熟,周小姐或許認不出來我是替身,可以順利捱過婚禮,可是新婚之夜怎麼辦?拖上十天、半月還好,可是能拖上半年、一年嗎?天底下有什麼理由能讓對方守活寡守得理所當然、心甘情願?」
「以倫那邊你不用擔心,他知道南鋒的情況,也答應幫忙,還承諾在公開場合必要時會幫你瞞過別人。」
說起小兒子這個至交,尹父滿意極了。
「你說的那個問題,他也想好了辦法。婚禮當晚你就裝醉,隔天再裝個病毒型感冒,上吐下瀉,這個理由可以讓你‘虛弱’一個禮拜,再接下來是不小心扭到腰,能‘休養’一個月,然後我會派你出差,再撐三個月,等你回來就說你希望先和她培養感情,談個純純的戀愛。」
尹父說得眉飛色舞,看來相當同意這些招數。
「以倫說了,只要你手段好、哄得女孩子開心的話,這招唬上對方一年都行,搞不定的話隨時歡迎你向他討教。有他這個情場斑手在……」
「尹大哥,南鋒沒告訴你吧?我這個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今天你幫南鋒戲弄我,改天有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報答’……」
尹景東忽然想起,當年他們兄弟互換身分鬧元以倫,被他識破後,他又氣又好笑,當場撂下狠話。
當時的自己以為他是開玩笑,如今看來,元以倫或許不是說說而已。
他和南鋒的交情如同兄弟,加上父親出面請求,他答應保密並不讓人意外,但是這麼積極主動地提出各種讓他在一年內維持「清白」的方法,好讓父親說服他,怎麼想都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但不可否認,真要維持一年有名無實的婚姻關系,相信沒人比元以倫這位情場斑手更適合當他的「軍師」。
最後,禁不住案親的苦苦懇求,尹景東不得不點頭答應考慮。
看得出父親對他沒有立刻答應有些不悅,不懂從未傷害過任何人的他,只是同意考慮為家人利益去欺瞞一位陌生女人,就已經壓力沉重、無比愧疚。
娶或不娶?
要听從父親還是良心?
唉,究竟他該如何抉擇……
第3章(1)
坐在綠竹隔牆、奇木雕椅,布置得古色古香的茶藝館包廂內,尹景東凝眉等待著周芷寧。
最終,他選擇了良心。
應該說,正當他無法取舍之際,他無意間在弟弟房里翻出一份婚前協議書,讓他極度震驚之余,意外找到一條或許能兩全其美的險路。
他已經向學校提出留職停薪一年,決定在弟弟清醒前留在台灣,盡一切努力幫助父親保住鮑司。
然後,他瞞著父親,以弟弟的名義約出周芷寧,打算將一切據實以告,請她幫忙配合假扮夫妻。當然,南鋒答應她的條件,他也會依約實行。
周芷寧願意答應便是皆大歡喜,不答應,他也已有心理準備,在最糟的情況下一肩扛起養家重任。
「讓你久等了。」
周芷寧在包廂門外站了好一會兒,看他蹙眉沉思,遲遲未發現自己,才出聲提醒。
今天下午要拍婚紗照,兩人就會見面,她不懂昨晚才回台的尹南鋒為什麼一大早突然來電,約她出來喝茶聊天?不過她還是答應了。
因為他在電話里的語氣溫和有禮,不再咄咄逼人,和那天逼婚的霸道態度反差太大,讓人不想拒絕,也因為她相當好奇,見面時,他到底會以哪一種態度面對她?
尹景東一見出聲後逕自走入包廂的美麗女子,頓時怔住。
他不曾如此牢記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女人,可是眼前這位卻是唯一例外。
她穿著粉紫色抓縐襯衫、甜美花苞裙,散發著比郁金香還要迷人的優雅氣息,就這麼翩然來到他面前。
說驚艷太夸張,說驚喜卻是真的,因為尹景東怎麼也料想不到,那天在街上挺身而出的善良女子,竟然就是剛進門的弟媳。
「請坐。」
他禮貌地起身為她拉椅子,反正再多疑惑也得等服務生離開再說。
「謝謝。」周芷寧大方落坐。
服務生俐落地送上兩人的茶和茶點,離開時輕輕將拉門關上,還給兩人一室闃靜。
「你是周芷寧?」
深怕誤認,他不得不謹慎求證。
「十天沒見就不認得自己老婆了?」
她挑眉,不知道他在玩哪一招。
尹景東被她問倒,倒也因此證實她的身分無誤。